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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总要订婚?那我拿钱走人沈徽林项明峥无删减全文

侬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温迪停了一瞬。项明峥问:“要留在这里吃晚饭?”温迪摆手说:“不啊。”项明峥随意看过来一眼,温迪想起来,自己还得去见沈徽林。出了公寓,温迪先给沈徽林回了电话,说自己一会儿就去找她。沈徽林要她带着小孩儿一起回去。温迪为了安抚沈徽林,尽量平静的答应下来。温迪到沈徽林住的地方时,车还没开进去。天色有些昏暗,空气阴冷潮湿,她看到沈徽林站在公寓楼下等。温迪下车走近了,察觉到她的身体在细微的颤抖,可能是因为冷,也可能因为别的。“孩子呢?”见温迪一个人,沈徽林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急躁的哑。“我们进去说,”温迪靠近了一些,“我知道你着急,但先听我把话说完。”沈徽林像是根本听不进去她说了什么,看她的眼光就像在看一个拐带婴儿的罪犯。温迪说:“七七现在很好,不...

主角:沈徽林项明峥   更新:2025-02-19 04: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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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徽林项明峥的其他类型小说《霸总要订婚?那我拿钱走人沈徽林项明峥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侬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温迪停了一瞬。项明峥问:“要留在这里吃晚饭?”温迪摆手说:“不啊。”项明峥随意看过来一眼,温迪想起来,自己还得去见沈徽林。出了公寓,温迪先给沈徽林回了电话,说自己一会儿就去找她。沈徽林要她带着小孩儿一起回去。温迪为了安抚沈徽林,尽量平静的答应下来。温迪到沈徽林住的地方时,车还没开进去。天色有些昏暗,空气阴冷潮湿,她看到沈徽林站在公寓楼下等。温迪下车走近了,察觉到她的身体在细微的颤抖,可能是因为冷,也可能因为别的。“孩子呢?”见温迪一个人,沈徽林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急躁的哑。“我们进去说,”温迪靠近了一些,“我知道你着急,但先听我把话说完。”沈徽林像是根本听不进去她说了什么,看她的眼光就像在看一个拐带婴儿的罪犯。温迪说:“七七现在很好,不...

《霸总要订婚?那我拿钱走人沈徽林项明峥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温迪停了一瞬。

项明峥问:“要留在这里吃晚饭?”

温迪摆手说:“不啊。”

项明峥随意看过来一眼,温迪想起来,自己还得去见沈徽林。

出了公寓,温迪先给沈徽林回了电话,说自己一会儿就去找她。

沈徽林要她带着小孩儿一起回去。

温迪为了安抚沈徽林,尽量平静的答应下来。

温迪到沈徽林住的地方时,车还没开进去。

天色有些昏暗,空气阴冷潮湿,她看到沈徽林站在公寓楼下等。

温迪下车走近了,察觉到她的身体在细微的颤抖,可能是因为冷,也可能因为别的。

“孩子呢?”见温迪一个人,沈徽林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急躁的哑。

“我们进去说,”温迪靠近了一些,“我知道你着急,但先听我把话说完。”

沈徽林像是根本听不进去她说了什么,看她的眼光就像在看一个拐带婴儿的罪犯。

温迪说:“七七现在很好,不会有任何事情,我们谈谈,好吗?”

“很好?”沈徽林几乎直白的目光落在温迪身上,“很好吗?”

温迪一时无言。

外面太冷了,温迪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车上。

坐进车里,沈徽林身上的温度才回升了一些。

情绪压抑了太久,还没开口,沈徽林的眼眶就红了,她愤怒至极反倒有些无力:“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明峥父母的意思是,孩子还是不要养在你身边会比较好。”

沈徽林问:“那养在哪里?”

温迪没立即回答,转而道:“我觉得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糊涂人,我们都清楚,一旦有孩子,谁能保证你和明峥、项家会彻底划清界限?”

沈徽林说:“我能。”

“好,我相信你能,可是其他人相信吗?项家那样的家庭,时时刻刻都被人盯着,这个小孩儿只要养在你身边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温迪停顿了一会儿,看着副驾驶座的人,“他们不可能同意你把孩子带在身边。”

“当初协商好的,为什么现在又变了?”沈徽林问。

阮华婷不是第一次变卦,当初也是突然毁约,不让她回国。

温迪说:“你们协商了什么,我其实不清楚。”

但不论当时怎么谈的,那些条件现在就是没有任何效力的承诺。

沈徽林或许还是没有明白,项家才是制定规则的人。

“他们从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养孩子,你不是一直在找我要小孩儿的出生证明吗?”犹豫片刻,温迪决定告诉沈徽林事实,“那张出生证明上,生下小孩儿的人不叫‘沈徽林’,从一开始,你就被算计了。”

时间像是骤然停住。

沈徽林抬眸看着温迪,半晌缓慢的错开了视线。

再次看向温迪,沈徽林说:“我没太理解。”

温迪看着她的样子,眼底有了几分怜悯。

当初,沈徽林因为特殊的身体状况想要留下小孩儿,项家碍于身份也不能强迫她。

其实阮华婷最开始也没打算做这么绝,但她也不放心沈徽林,因此做了两手准备。要是沈徽林和项明峥彻底断干净,小孩子留给沈徽林。后来之所以改变主意,是沈徽林怀孕中期,项明峥去了纽约,把沈徽林从曼哈顿带到布鲁克林。

项明峥一个都快要订婚的人,去见沈徽林不说,还在布鲁克林待了一周。

虽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是情种。

可万一呢?

“不是我不把孩子带回来,我就算带回来又能怎样呢?你都证明不了自己才是七七的妈妈。”温迪说:“你改变不了他们的决定,换个角度想想吧,那毕竟是项明峥的小孩儿,项家不会不管她。”

温迪说谎了。

项家真的会不管,甚至超乎常人的冷漠,居然会真的将小孩儿送给别人。

他们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孩子,但凡有一点儿在乎,哪怕是养在国外呢?

车内的光线也很昏暗,不远处的落地灯像是坏了,一闪一闪的亮着光。

沈徽林坐在那里,背后没有靠到后座,身体有些本能的僵直。

明白前因后果,她扯了下嘴角,“权力真的是很好的东西。”

高高在上的掌控、冷眼旁观的淡漠。

能不声不响就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温迪想着措辞,“你年龄挺小的,以后还有那么长的人生,求学、工作,带着一个小孩儿做什么都会受限。说实话,项明峥他……真的不值得。”

“这也是他的意思吗?”沈徽林问。

“他?”

“项明峥。”

“他之前不知道,也没参与这件事情。”温迪停顿一会儿,说:“刚刚知道了。”

沈徽林又看向了车前的位置,挡风玻璃上还有没落干净的水渍。

“孩子或许会让我受限,你说得很对。”沈徽林说:“可是迄今为止,分开了四个小时,我几乎每分钟都在想,她有没有哭、按时喝奶了吗?被突然带到别的地方,会不会害怕。”

她声音不高,温迪听得心里莫名一揪,但是她也没办法。

她不清楚沈徽林和项明峥有怎样一段过往,可是很显然,现在已经变成了沈徽林不能脱身的烂俗事故。

半晌,沈徽林问:“你有项明峥的联系方式吗?”

听到询问,温迪目光停顿了一下。

思考沈徽林要联系方式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又想起来这儿之前项明峥轻描淡写那句“如果有需要,她会主动来找我。”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阻塞在喉咙里,温迪恍然大悟,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那句“你想让他帮你吗”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温迪问:“你没有?”

“微信删了。”沈徽林说:“他的电话号码,我不知道。”

相处了两年,她也没问过。

温迪挑眉,有些意外,心里产生了一种“这两人真的是正常交往的情侣吗”的疑问。

她告诉沈徽林,项明峥和父母的关系很微妙,或许真的会帮她。

*

车子在上西区的一座住宅区停下。

项明峥下车,关上车门,仰头看了一眼灰白色的建筑,问旁边西装笔挺的人:“就这里?”

Max是附近律所的律师,临时被朋友叫出来帮忙。

看着一直少话的年轻男人,回答:“是的,A栋五楼。”

项明峥收回视线往住宅区内走,Max紧随其后,边走边介绍,“Cole不久前刚搬来这里。”

“Cole做什么工作?”

“他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之一,之前住在下东区,他的妻子之前住在那里。”Max侧头,有些八卦道:“不过最近他们夫妻生了一个Baby,一家人就搬到这里来了。”

项明峥“嗯”了一句,又没话了。

电梯很快到了五楼,Max去敲了门。

很快,一个穿着家居服金发碧眼的男人来开门,请他们进去。

目光落到项明峥身上时,略一停顿。

Max主动介绍,“这个Eirc,你之前负责的案子就是他们公司的,官司赢了,他来见见你。”

Cole看了项明峥一会儿,没想起来这人是哪个,但接手的案子太多,也不可能都记得。

没有再多问,Cole请两人坐下。

两室一厅的房子布局,客厅里摆放着婴儿车、桌上也有奶粉奶瓶等物。两间房门都关着,传来低柔的说话声。

Cole说了一句“醒了”,起身拿着衣服尿不湿等物回了房间,一会儿之后又出来了。

卧室的房门没有关上,项明峥坐在那里,只需稍稍侧头就可以看到里面。

亚裔女人站在床头拿着衣服,像是准备给小孩儿换。

床上有被子遮挡,看不到婴儿在哪里。

项明峥收回视线。

Cole察觉到了项明峥的目光,“Eirc喜欢小孩儿?”

项明峥说,“还好。”

Max在一旁搭腔,对Cole说:“有孩子了藏着,不让我们看看?”

Cole染上了笑,说当然可以看,不过宝宝可能又睡着了,动作得轻一点。

项明峥起身走了过去。

到了卧室门口,Max还在和Cole的妻子打招呼,项明峥看向了卧室里面。

大床靠近窗户的位置,穿着睡袋的婴儿,在床的对比下只有小小的一点。已经醒了,小手乖乖地放在脑袋两侧,张着圆圆的嘴巴看人。

这对夫妻何德何能,能生出这样的小孩儿。

他突然这样想。

项明峥不着痕迹的看着婴儿。长着和沈徽林很像的、白皙干净的脸。

半个小时后,两人起身告辞。

下楼到了外面,Max还是没明白这个年轻男人带着他一起来这里做什么。

想到几个小时之前自己被律所老板直接叫到办公室,要求陪人来这里,他猜测“Eirc”身份不简单。

坐进车里,Max听到项明峥一直在打电话,似乎在谈什么很棘手的事情。

Max中文不好,大多都没听懂,隐约听出一些抚养权、出生证明一类的词。

打完电话后项明峥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靠在座椅里随意翻看着几条未读信息。

其中一条就是丁遥发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她想和他谈谈。

谈什么?

两人一起来了纽约,打着培养感情的名义,到这里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在分头行动。

项明峥每天不见踪影,丁瑶整日浸泡在各大高奢店和秀场里,竟然和谐的做到了井水不犯河水。

也许这段时间,她慢慢清楚他是什么人,也清楚了这段即将到来的婚姻本质。

那天步步紧逼的询问姿态再也没有出现过。

项明峥除了看到银行发来的消费记录,和这个“未婚妻”基本处于失联的状态。

页面下拉,快速浏览掉了为数不多的信息。

他早有预料,只是等着丁瑶主动谈。

通话界面还有一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号码很眼熟,沈徽林的。

电话只震动了两三秒,没有给别人接听的时间,就挂断了。

项明峥关掉手机,并不好奇沈徽林打电话又挂掉的动机。

她或许还在犹豫。

说实话,他有些不懂,曾经表现得那么喜欢他的人,为什么现在这么抗拒和他产生牵扯。

但是项明峥也清楚,她还会再打过来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他性格并不急躁,在特殊的环境下也养出了等待的耐心。

到律所时,项明峥下了车,对一直陪同他的Max态度很好说了一句:“谢谢”。

坐回自己的车里,等待车启动时,随手回复丁瑶:“等会儿回。”

从曼哈顿到长岛的路途并不近,到别墅时已经几个小时后。

别墅里露出光影,一楼停着一辆有些陌生的银色加长保姆车。

项明峥随意看了一眼跑车,抬步往楼内走,没走外置楼梯,从大门进去时一楼客厅亮着灯,一个助理模样的微胖女人坐在沙发里,闭着眼睛睡觉。

听到脚步声,女人睁开眼睛,看到已经走到客厅中央身高腿长的人,霎时清醒。

项明峥微微蹙眉。

女人扭头看了眼楼上,脸上的表情有些慌张,就要开口说话,突然楼上传来一声丁瑶的娇骂。还有陌生的男声。

明白了什么。

项明峥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女人。

他温和道:“别说话。”

淡淡的目光,眼底却有了一些自上而下的警告,女人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眼看着项明峥不紧不慢上了楼。

或许是觉得这里往常没有人来,助理又守在楼下,卧室里的两人格外大胆。做的时候门都没关紧。

沉重的喘息和娇气的命令从二楼卧室溢了出来。

房间里,丁瑶推了一下埋首在自己身前的人,“有人上楼了?”

男人起来了一些,动作却没停,“没有。”

丁瑶有些疑惑,她好像听到脚步声了,但很快又被男人按进了被子里。

听到两声敲门声,丁瑶说:“你助理······”

话没说出口,颠簸的余光看到房门被推开。绝不可能、也绝不能在这时候出现的项明峥站在门口。

出色的一张脸,身上穿着黑色衬衫,臂弯里还有大衣外套。清清冷冷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打量,眼底是淡淡讽意。

卧室的另一边是暧昧丛生的红软秘事,站在门口的项明峥却像是不沾纤尘的冷静旁观者。

项明峥的视线都没有往卧室里多落,只是很短的几秒钟,转身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还反手关上了房门。

“那谁啊?”

丁瑶缓慢道:“我未婚夫。”

丁瑶回头推了身侧的男人一把,差点把惊魂未定的男人推下床,“张昊,你傻逼吧,我是不是说了有人上来了?”

张昊抬手摸了摸鼻尖,“我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推门进来啊。”

丁瑶陷入了沉默。

半晌弯腰勾起了床边的衣服,一件一件套上,看到坐在床上不动的人,“还待这里做什么,想继续?”

吓都吓萎了,还怎么继续。张昊起身穿衣服,“你这还能结婚吗?”

丁瑶莹白的脚踩上了张昊的肩膀,低头甩了他一巴掌,“你闭嘴。”

十几分钟后,张昊和助理开着保姆车离开了,别墅里安静下来。

丁瑶下了楼,看到项明峥坐在靠近落地窗那侧的沙发里,手里拿着一只金属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停顿片刻,丁瑶走过去,在他斜对面坐下来。

项明峥身体微微前倾,将烟在桌上的容器里碾灭了,抬眸看她,“谈谈?”


项明峥回房间拿了一个档案袋。来这边其实并非一时兴起,旗下一家合资公司正在拓展业务。

项明峥在前段时间投了不少钱,合伙人想要找机会面谈。

拿着东西到了客厅,丁瑶和邓微坐在沙发里低声交谈,像是不用睡觉,桌上各放着一杯咖啡。

丁瑶侧目看了一眼,笑吟吟说:“要出门呀,好晚了。”

项明峥短暂停住,不知想到什么,问“一起吗?”

丁瑶眼底闪过一些意外。

“可以。”丁瑶起身,酒意已经尽数退散,她也有些好奇他每天都在忙什么,“我得换身衣服,先等一会儿。”

项明峥点头,抬步到了客厅的沙发那里,在两个女生的斜对面坐下。

丁瑶起身回了卧室,说是换衣服,人却径直去了浴室。

卧室的门没有关紧,细微的水声不断传来。

邓微有意看他,抬头时和男人目光相撞,她视线又匆匆移开。

男人低头看向亮起的手机屏幕。

洗澡、化妆、换衣服,近两个小时后,丁瑶臂弯里搭着一件大衣从房间出来。

下楼的时候,项明峥走在前面,将车子从停车位倒出来。

邓微靠近了丁瑶,“······他这也太有耐心了,就坐在那里等,催促的话都没有。”

丁瑶点头,嘴角又挑了一抹笑。

不知道这份耐心是在几个女人身上练出来的。

将车开了过来,车窗半降,项明峥侧身看过来,示意他们上车。

车子沿着长岛的海岸开,在一处Pub外停下。

阮澈出来接人,认出了项明峥的车子,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

“哥,够晚的。”

视线还没收回来,看到项明峥的车里又下来两个女人。

认出了人,阮澈扬声道:“二嫂,好久不见。”

丁瑶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笑着说:“别乱喊。”

阮澈作无辜状,“我喊错了吗,二嫂。”

项明峥随意看过来一眼,扬手将车钥匙丢给了阮澈,让他去停车。

阮澈没去,又将钥匙给了侍应生。

“正南哥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他们念叨你是不是被谁绊住了腿脚。原来带了人——”

阮澈说到这里顿了顿,知道对什么人不该开玩笑,那可是人家正儿八经的未婚妻。

到了位置,一个圈子里的,其实在各种场合都见过。

只是,第一次见项明峥和丁瑶成成双入对的出现。

两人进来的时候,就有人拍了下陈正南的胳膊,低声说:“看来传闻不假,要好事将近了吧。”

陈正南抬头看,见丁瑶靠在项明峥身边,眉眼泛着笑意,手亲密的挽着他的手臂。

俊男靓女走在一起还挺养眼。陈正南拿着酒杯喝了一口,随着众人浅笑。

收回目光的时候,莫名想起另一个女生,性格没丁瑶明艳张扬,跟在项明峥身边时很安静,名字和人一样安静,叫“沈徽林”。

这样的局无数,项明峥身边来来去去太多人,他又很少带那个女生出来。陈正南其实印象不深,记住这个名字,可能是因为她漂亮的特别?长了一张很多人心目中难忘白月光的脸。

又或者······一次他们喝酒,项明峥喝多了,沈徽林来接。见到醉酒窝在沙发里的人,她半蹲下来轻轻地擦男人额头的细汗,说出“怎么会喝这么多,难受吗?”,神情温柔到不可思议。

“帮我拿下那个。”坐下后丁瑶抬手指了下离自己有些远的果盘。

项明峥身体前倾,拿过东西推到丁瑶面前。

“谢谢。”当着很多人的面,丁瑶语气中有甜蜜的撒娇意味,也可能是注意到,这个隔间内不少女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未婚夫的身上。

她抬手碰了下项明峥衬衫,将褶皱处抹平,对其他人说:“抱歉啊,我出门有点迟了,你们久等了吧。”

项明峥微微垂眸,目光挺温和,没有阻止丁瑶举动,拿杯子的时候身体擦着她的手指而过。

几个人说了一些公司的事情,跨国合资的企业,似乎总避免不了两国法律不协调的问题。

商讨到最后也没定论。

之前就有人戏称,那个政要商界名流的精英圈子里,不怕小辈骄奢淫逸,就怕突然求上进投资砸钱。骄奢淫逸败不了太多,突然开始奋斗投资倒可能会赔得血本无归。

项明峥态度挺随意,背后是阮家那座金山,败家可能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酒过中场,好几个人已经喝多了,阮澈也开始大着舌头说话。

酒精促使,场子里的气氛热了许多。

“婚礼是不是快了?”有人问丁瑶。

丁瑶笑笑,没说话。

不知谁说了一句,“要拍婚纱照的吧,纽约有一家摄影工作室,我朋友上个月去过,拍出来的效果绝了。”

丁瑶听完,心里突然起了一个试探的念头。

仰头看向滴酒不碰的项明峥,“可不可以一起去拍?”

“可以。”项明峥笑笑,语调听不出情绪。

“真的?”

他移开了一点儿视线,胳膊落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深灰色的衬衫领口系在最上面一颗,侧头时露出白皙的脖颈肌肤,喝了一口水,喉结随着吞咽滑动。

嗓音挺淡:“等什么时候有空。”

丁瑶问:“那你什么时候会有空?”

“说不定。”

丁瑶触及到他的目光,他眼睛很好看,却看不透。

几个小时之前邓微还对丁瑶说,项明峥人不错,做事得体又绅士,等几个小时也不躁。

此刻答应的话张口就来,很会照顾女伴的面子,不做跌份的事情。会不会实现另说。

中途项明峥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拿着手机起身出去了。

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电话不断。

丁瑶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

醉醺醺的阮澈拿着酒瓶坐了过来,“要不要喝一杯?”

“好啊。”丁瑶往前推了一下杯子,让他倒酒。

阮澈酒品一般,喝多了话就开始无所顾忌的往外冒,熟知他脾性的人都不愿意再和他喝。

见有人搭理自己,阮澈很高兴在丁瑶身边坐下,碰杯一饮而尽。

“问你个事儿?”丁瑶看着喝得糊里糊涂的年轻男人。

“嗯?”

“你二哥有没有女朋友?”

阮澈笑,“当然有啊。”

“是吗,”丁瑶顿了一瞬,“现在还有女朋友?”

“没,要结婚了,很久前就分了······”一句话被说得颠三倒四,丁瑶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分手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追问:“长什么样子?”

“什么?”

“那女的长什么样子?”

阮澈“啊?”了一声,靠在沙发里就要睡着。

丁瑶抬手晃了他一下,“还好吗?”

阮澈坐起来,“样子······”

他爬到沙发上,拉过了放在另一侧的外套,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

半晌,将照片页面展示给丁瑶。

照片背景好像是养老院。

一个女生,穿着一件棕褐色短袖,有些沉重的颜色,穿在女生身上,却衬得女生白皙轻盈。她胳膊上戴着志愿者的红色标识。笑容清澈温柔。

“这是他交往对象?”丁瑶问。

阮澈笑了几声,人像是清醒过来了,“还看吗,这我女朋友。”

“……”

房间的门又被推开,项明峥走了进来。

丁瑶顺手不着痕迹按掉了阮澈的手机页面。

项明峥以等会儿还要开车为由,推掉了所有的酒。

其他人一直玩闹到后半夜,散场的时候除了丁瑶和项明峥,都醉得有些站不稳。

喝多了酒,有人直接调侃项明峥和丁瑶现在成双入对,问他们是不是好事将近?

丁瑶笑笑没说话。

项明峥说:“她在提前体验婚后生活。”

Pub外,丁瑶将明显喝醉了的朋友扶进后座,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长岛离这里有些距离,开车得好几个小时,丁瑶提议他们先去曼哈顿的酒店。

项明峥点头,开车前往酒店。

将两个女生送回了房间,项明峥没有多做停顿,拿着车钥匙转身就要走。

丁瑶跟了出来,“你不住这里吗?”

“嗯。”

“去哪里呀?”丁瑶玩笑道:“不是要去约会吧。”

项明峥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也没说话。只开了壁灯的房间,更显得他眉眼清俊。

唇角牵起,语调清冷沉稳:“可能是。”

分不清玩笑还是真话。

安静了一瞬。

“她在提前体验婚后生活。”这句话突然浮现在大脑里。

什么意思呢?

丁瑶想。

转瞬间似乎又恍然大悟,这是在用行动告诉她,如果结婚,他们以后的生活就会是这样吗?

他给她钱,做一个看似体贴的丈夫。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清楚他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他装都懒得装。

把这一切摊开给她看。

意识到自己刚才步步紧问的做法,丁瑶有些错愕,又觉得无语。

又觉得项明峥这人有邪,他总是忽远忽近的态度。靠近他就会变得贪心,无意识就会想要独占他。

皮相也是真好看,多金又大方。

这样的人很适合做情人、床友,唯独不适合做老公。

丁瑶有些失神,项明峥已经走到了门边。

看着他高挺的背影,丁瑶说:“晚安。”

出门的时候他回头,也应了一声,“晚安。”

*

搬家的时间在推迟两个月后确定下来,联系好的房子在曼哈顿。

沈徽林搬家之前去看过一次,新找的住所环境没有这里的房子幽静,但离即将要上学的地方比较近。

相处久了,唐姨觉得沈徽林看着年轻,做事还挺有规划。不慌不忙找好了房子和长期的住家保姆。

通过这些举动,察觉到沈徽林有长久留在这里的打算。收拾行李的时候,唐姨问:“是不是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应该没那么快回国吧?”

沈徽林说:“暂时不回去。”

“暂时”只是保守的说法,小孩出生后沈徽林的心境也发生了一点儿变化。

一旦带着孩子回去,就不可避免会让他们接触到孩子,不确定性太多了。或许这里的环境更适合她和宝宝生活。

沈徽林将几件衣服放进行李箱,又从消毒柜拿出奶瓶装进密封袋,“我申请了哥大的商硕,还得在这边待一年。”

她给自己一年的时间适应,要是顺利,以后可能长期待在这里。

“那挺好的。”唐姨有些高兴,“离得近,你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唐姨的女儿这段时间来了纽约,想要唐姨回家陪陪她。

一眨眼竟然已经照顾沈徽林半年了,突然要走,唐姨还有些不放心。一个年轻女生,又是第一次做妈妈,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小孩和她自己。

沈徽林应声说:“好。”

“那你们等会儿怎么走,要不要我找车?”

沈徽林说:“不用了,我朋友来接。”

唐姨点点头,“是上次碰到的那个吧,挺好的一个年轻人。”

“嗯,他今天正好有空。”

将装好的行李箱帮忙提到楼下,沈徽林去婴儿房抱将七七抱了出来。

难得晴天,等江闵的时候,沈徽林抱着孩子走到公寓外面晒太阳。

接触到阳光,已经睡足的宝宝眼睛水润,沈徽林低头看她,她小胳膊从毯子里挣脱出来,轻轻摸了下沈徽林垂落的头发。

等了十几分钟,一辆白色的车子停在栅栏外,江闵刚下车就看到了抱着小孩儿站在台阶上的沈徽林。

一周前江闵来纽约见朋友,一行人自驾游来布鲁克林。

吃饭的时候,在布鲁克林的商场里见到了沈徽林,她推着婴儿车,车里睡了一个粉白的婴儿,身边跟着阿姨。

猝不及防的碰上了,两人在商场内的咖啡店内坐了一会儿,江闵才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他这个学妹的近况。

“生了个属于自己的小孩儿打算在哥大读个商科二硕,这样以后在纽约找工作会有更多机会。”

沈徽林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太过淡定平常。江闵安静听着,最后说了一句“也挺好的。”

她还和以前一样,话不是很多,情绪表达也挺少。安安静静做好了足以改变人生的决定。

“他知道吗?”一杯咖啡都快见底,江闵问道。

沈徽林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这个“他”指谁。

之前沈徽林身体不适,是江闵送她去的医院。他也是第一个知道她怀孕的人。

“知道。”沈徽林说。

江闵抬头看她,见她不欲多谈,没再多说什么。

沈徽林侧头,透明的落地窗外,阿姨已经推着婴儿车回来了,婴儿车上绑着一只白色兔子造型的气球。

隔着不远的距离,沈徽林看到婴儿车里的宝宝满脸好奇看着飘动的气球。

江闵将话题转到别处,“姜琦原本也要来这边出差,临出发前被她上司换掉了。她还挺生气。”

“啊?”沈徽林问:“阿琦工作是不是不顺利?”

“挺顺利的,就是半年之内连跳两级,可能同事心里不怎么舒服。”

姜琦实习结束又没待在华耀,换了一家中德合资企业,她进公司之后原本是技术人员,前段时间德国代表突然来公司视察,二老板懂德语的助理不在公司。

姜琦去送项目文件,阴差阳错之下成了二老板的临时翻译。这次翻译让她在几千人的公司迅速冒头。

江闵说:“她的性格你也知道,不怎么掩盖锋芒。”

沈徽林不觉得姜琦不懂掩盖锋芒,有能力的人不会没有野心。

两人又聊了几句。

从谈话中江闵猜测,沈徽林没有回国的打算。

得知她近期要搬家,江闵提出可以帮忙,最近一段时间他都有空。

沈徽林没有推脱,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江闵准时出现在公寓外。

打过招呼,江闵先将行李婴儿车等放到了后备箱。

沈徽林正在和唐姨说话,江闵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她过来了,扶着车门让她上车。

抱着宝宝上车不方便,江闵伸手扶了一下。

车门关上,唐姨挥手隔着一段距离说再见,等车开出一段距离,转身往里面走。余光突然瞥见一辆保时捷,唐姨停住,又看了一眼,车牌号很熟悉。

心里闪过疑惑,又立即确认了,那车是项明峥的。

唐姨从台阶上下来,没来得及说句话,保时捷跟在沈徽林乘坐的那辆车后面,离开了。


年底事多,项明峥从纽约回去,就被大大小小的会议塞满。

作为华耀最大的股东,集团的这些会他不得不参与。

会议结束临时去了一个酒局,虚与委蛇半晚上,项明峥喝多了。

京市的深冬夜晚寒风冷冽,项明峥站在酒店门口等助理去开车,嘴唇被冷风吹得薄红,一个人时,他脸上只有厌世冰冷。

助理将车开了过来,见大冷的天,项明峥只穿着衬衫,手里拎着大衣往这边走。

车子停下,助理忙下去,刚碰到他的胳膊,还没扶人,就察觉到冷意,“项先生,去车上吧。”

项明峥没让他扶,“我走一走。”

大冷天还要散步?

助理不敢强行带,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拽动一个一米八几的人,只能跟在他身后走。

走了一百多米,从酒店门口到了花坛边,项明峥停下了,“车呢?”

助理说:“在后面呢,您等一会儿,我去开。”

助理小跑着去开车,将车停到项明峥身边。

项明峥看着眼前的宾利,“怎么是这种,那个小车呢?”

“?”助理懵了一下,“项先生,什么小车?”

项明峥按了下发胀了太阳穴,人似乎清醒了一些,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助理调高了车内的温度。

项明峥靠在后座,闭着眼睛休息。

记忆里,有一次他也是这样,开完会一个人拎着西装走。

一辆电动车在他身边停下,车上是一个年轻的女生,有过一面之缘,他记得她是申大的学生。

女生见他在偏僻的工业园区走路,以为他车坏了,小心问他,需不需要她载他一段儿。

他看着那承重明显不太行的小车,看了一眼温和白净的女生。

英俊的脸上表情很淡,半晌点头。

坐上女生后座的时候,他单手拿着手机,给司机发信息让他别跟着了,先走。

那时候天气没这么冷,四五月份阳光很好。

-

那年纽约是个暖冬,十一月中旬依然没有落叶,从公寓的窗户看出去,天气晴朗的时候仍然像秋天。

沈徽林坐在门口的玄关处,试了两次都没有穿上鞋子,向后靠在软椅里休息。

唐姨拿了围巾下楼,只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她加快了步子,走到沈徽林面前,蹲下身就要帮她穿鞋子。

沈徽林拦住了她,“不用的。”

唐姨没有停,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不用不好意思,我也经历过这种时候,做什么都不方便。”

沈徽林没再阻止,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可养一个孩子,远比想象的辛苦很多。

阿姨帮她系好了鞋带,起身时问:“是要去听课吗?”

“嗯。”

沈徽林拿过了围巾。

阿姨问:“你们这个是不是还要考试?”

沈徽林笑笑说:“不用。”

“还要去几次呀,你这临产期也快了。”

沈徽林向唐姨解释,那个课只是讲座。她很喜欢那个主讲教授,如果以后要留在这边继续读书,想申请这个教授的名额。

事情还不确定,沈徽林正好没什么事做,去听讲座就当胎教了。

阿姨跟着她一起出了门,听完了一个时长近两个小时不知所云的课,去医院做了产检。

沈徽林身体情况特殊,医生不建议她自己生。

沈徽林问:“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这个月内,最好下周。”

月份也快够了,再拖下去对她的身体不好。

“行的。”沈徽林点头。

沟通了一些注意事项,医生翻看档案记录,让她尽快预约手术时间。

沈徽林说:“好。”

医生合上病例,想到这么多次体检都是沈徽林自己来的,有时候身边跟着一个女人,更像是照顾她的阿姨。按照惯例提醒,“可能需要家属陪同。”

从医院出来,坐在车里回去得途中,阿姨看向安静坐在一边看手机的人,数次欲言又止。

医生说最好是在下周手术。沈徽林看了一眼医院的手术预约情况,发现并没有排满,“20号早晨和23号下午都可以。”

阿姨回神,听了时间安排,“20号不是后天吗?行啊,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沈徽林犹豫了一会儿,“23号吧,感觉会好一点儿。”

阿姨见沈徽林认真思考的模样,像是很在意这这三天时间上的差别。

“是有什么说法吗?我以为年轻人只讲科学,不讲迷信。”

沈徽林开玩笑说:“我都讲。”

她给阿姨科普,20号和23号出生的小孩儿,虽然只相差三天,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星座。

唐姨点头,有些不懂。

沈徽林说:“23号出生,就是射手座。射手座女孩儿是小天使。”

可能是融洽相处了好几个月,又涉及到孩子的问题,沈徽林话比平时多了一些。

唐姨懂了一些,“那20号出生的呢?”

沈徽林正在翻动手机,闻言停了下,“也挺好。就是……我不太喜欢那个星座。”

不是不喜欢这个星座,只是不喜欢这个日期。

挺巧的,如果是二十号出生,生日居然是同一天。

沈徽林不想以后很多年后,给女儿过生日的时候想起项明峥。

唐姨“哦”了一声,没再问了。

选定了手术时间,沈徽林收掉手机,靠在座椅里侧头看灯火通明的长街。

唐姨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开口:“做手术······还是挺大的一件事,还要签字什么的。要不要告诉你爸爸妈妈?”

沈徽林摇头,“不用的。我可以自己签。”

待在这里几个月,沈徽林第一次和阿姨说起自己的父母。

“我妈妈是外科医生,平时工作比较忙。”

唐姨问:“那你爸呢?”

“我爸······”

父母感情不合,和平分手,沟通之后沈徽林被留给了经济条件更好一点的沈茂良。

沈茂良十几年前从高校离职,自己创办了一个公司,主要加工汽车部件。

沈徽林曾经听到别人说,沈茂良是“文人从商”,在生意场上骨子里的清高也没变,固守的东西太多,生意做得不温不火。

“不温不火”这个形容并不贴切,前几年赶上热潮的时候,沈家的公司发展势头很猛。只是这几年行业巨头汇集,这些没什么太大名气的普通公司就进入了低迷期。

沈茂良心态挺平和,之前和沈徽林谈起这件事,说要是效益一直不好,就关停算了。反正钱也赚的不少了,再回学校任教也说不定。

沈徽林突然想起项明峥的话,都是你父亲的手笔……沉默片刻,她说:“他对我挺严格的。”

教育系统出身的沈茂良一直很注重对沈徽林的培养,不论是学业还是职业规划。

“严格也是好事,你看你学习习惯多好。”唐姨笑说:“我现在都后悔当初没好好关注我女儿,导致她该学习的年纪用来谈不该谈的感情······”

话没说完,突兀的停住了,视线落到沈徽林身上。

见她神色如常,没听出什么,唐姨又转移了话题。

沈徽林不打算通知任何人,在住进医院的前一天,还是紧张到睡不着。

这种忐忑和紧张,又与当初发现怀孕的时候不同。

刚知道孩子存在的那天,沈徽林很茫然。

她不讨厌小孩儿,但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生一个小孩儿。

何况是项明峥的。

在正式确定关系之前,沈徽林就听他的朋友说过,项明峥不会和谁结婚,他是不婚主义。

得知怀孕的那天,是她和项明峥彻底分开的第二个月。

不合时宜的生命,带来的并不是惊喜。

被项家人拦在医院的那天,沈徽林其实不是去做产检,而是去复诊,和医生就“是否药流”做最后的商讨,她一直下不了决心。

她没有那么天真,觉得生养一个孩子是一件小事,也清楚生育的痛苦和本质。

如果早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沈徽林会觉得以后能不能有孩子都无所谓。

可是有了之后再打掉,再冷静也会犹豫。

让她下定决心的,只是在医院病房看到项明峥的那个瞬间。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被复杂的情绪包裹,她几乎有些丧失了理智,遵循情感的本能。

只有一个想法:既然肚子里的这个是一个错误,那就让犯错的人一起承担。

他这个人挺谨慎的,措施也一直很到位。

只有那次吵架,他们都喝了一些酒。她阻止了,但他跟听不懂人话一样,又急又狠。

断断续续,一直不停。

第二天醒来得很迟,她在床头的垃圾桶看到了用过的东西,以为几次他都用了。

沈徽林不想一个人不安痛苦,于是把项明峥也拉了进来,说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说了自己怀孕的事情。

她说得毫无保留,项家人反倒把主动权交给她,只是项明峥没有参与。

在决定留下小孩儿的那天,沈徽林将放在病房床头的药丢进了垃圾桶。打通了项家留下来的电话。

通话之后,她删除了项明峥的微信联系方式,归还了他公寓的钥匙。

她要的抚养费很合理,阮华婷处理的也很果断。

现在远在异国,身边没有亲人和朋友,再能做主自己的人生,沈徽林还是有些不安。

她怀疑自己被医生的话吓住了。

睡不着的时候,沈徽林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手机,点进和沈茂良的聊天页面。很快又退了出来。

预想到最糟糕的手术结果,她担心害怕自己的小孩儿会没人管。

翻动了好几个联系人,发现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人有义务替她养孩子。

2019年的深冬。

沈徽林提前一天住进了医院,做了手术前的一系列检查。

沈徽林在备忘录里打下了长长的一段话。

如果自己有什么意外,把项家给的那笔抚养费、外加她给宝宝的钱,都还给项明峥,孩子也给项明峥。

项明峥这个人好像天生的多情和无情的矛盾体,生活在条条规则框定之下,反倒不能忍受束缚。

打完这些,她又删掉了。

沈徽林觉得这一刻自己真是疯了,才会把他当作最后的依靠。

那天晚上正好周末。

京市飘着不大不小的雪。

阮华婷让项明峥带着丁瑶一起回家吃饭。项崇远外出了,家里只有阮华婷在。

吃饭的时候,在餐桌上讨论订婚的具体事宜,项明峥一直没有插话,在确定日期的时候,他说定在年内太仓促。

丁瑶不解的看看他,他淡而长的睫毛垂眸时落下一层阴影,褪去了往常的温柔,侧脸清冷又倦淡。

到嘴边的话又拐了个弯,丁瑶附和说确实有点儿早,心仪的礼服已经定做好了,她还得再减几斤,不然穿不进去。

阮华婷说:“可以把礼服改大一些,我看你现在够瘦了。”

丁瑶应声:“改大就不太好看了。”

“太瘦也不健康。”阮华婷说起自己之前的一个助理,“前段时间怀孕又流产了,医生说她太瘦了,身体很不健康。”

“要是打算要小孩儿,还是得多注意。”阮华婷说。

丁瑶笑笑,暗自深呼吸。

还没订婚呢,双方长辈都开始为这段结合狂拉进度条。

“还早呢。”丁瑶看了一眼项明峥,“得看他的意思。”

接触到现在,手都没牵过。

听到生小孩儿的话题,丁瑶就觉得好笑。

技术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能无性繁殖。

项明峥喝了一口水,放落杯子时看向阮华婷,“妈,你这么想带小孩儿?”

收回目光的同时,说了一句:“舍近求远做什么,不是有现成的吗。”

意识到他说了什么,阮华婷皱眉。

丁瑶问:“什么现成的?”

项明峥轻笑了下。

餐厅一时有些安静,各怀心事。

只有丁瑶是真的好奇,但没人再说什么。

项明峥没打算多留,吃完饭就要走。出门时,项崇远突然回来了,留他谈事情。

跟着项崇远去了书房,再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项明峥下楼,丁瑶和阮华婷正在客厅坐着聊天。丁瑶说:“你手机刚才响,有电话,我接了又不说话。”

项明峥拿了桌上的手机,看到来电提示,纽约那边打来的。

回拨过去,显示无人接听。

天色已经很晚,阮华婷让他们留宿一晚。

项明峥没有留下,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出了门。


本来就只有三个人,走了一个之后,宿舍更空了。

申市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匆匆进入六月。

沈徽林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沈茂良此前一直让她周末回家,但近一个月沈茂良都在外地忙工作,沈徽林也就没再回过苏城,大多时间都待在学校,参赛作品投出去之后,她没那么忙了。

不忙的时候思维容易发散,沈徽林偶尔想起那个酒精催发下的夜晚,想起项明峥。

只是这个人就像是幻影,只会在难以预计的时间、地点出现,又会骤然消失。

手机里那个联系方式也成为了空洞又冷硬的摆设。

六月中旬,导购又发来的信息,询问什么时候来取衣服。

要是沈徽林不来取,衣服他们会出售。

沈徽林想了一会儿,让他们将衣服送去酒店.

她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

导购询问:“送给3601的住户?”

“是。”

临挂断电话前,沈徽林说:“要是没人接收······”

一个多月时间,沈徽林似乎又冷静下来了,那种见到人时的悸动潮热也没那么强烈。她没有再因为一件衣服给他发信息。

“没人接收,就算了。”

当天晚上,那个导购回了电话,说衣服已经送到,是一位李先生接收的。

李先生?

不清楚衣服被谁接收,但项明峥已经不住那里了。

-

项明峥在南州待了几天,又去了京市。

李茗住了一次医院,出院后就不愿意待在京市的养老院,说要回申市。

李茗是申市人,之前跟随项老先生去了京市,一待就是三十年。

老一辈人有落叶归根的思想,可能是觉得自己身体不行了,这次回沪的想法很坚定,谁劝都没用。

项明峥将老太太接回了申市,她不待在项明峥安排好的房子里,说居无定所的项明峥指不定会把她饿死。

项明峥觉得头疼。

李茗可能是高位待久了,严肃刻板又说一不二,让项明峥给她安排养老院。

不要特殊待遇,普通的养老院就行。

陈正南那几天跟着项明峥处理这些事情,联系好养老院,将老太太送进去。

从养老院出来坐进车里,陈正南说:“你们全家都是奇葩犟种,住这里体察民情?”

项明峥点了一支烟,侧脸沉静,“她住在京市的时候,每天来拜访的人太多。”

项老先生去世了,老太太也退下来很多年,只是项崇远和项寻廉还在任上,找各种借口去探望的人不在少数。

安置好人,项明峥也遣散了之前找好的佣人和家庭医生,又住回了酒店。

一天中午,项明峥正在会客厅和下属谈事情,听到敲门声,助理去开了门,一会儿提进来一个袋子,交给项明峥。

项明峥随手拨开袋子,里面装着一件西装外套。

六月中旬,离暑假还有两周多的时间,进入期末周,很多课程已经接近尾声。

沈徽林接到电话时,正在宿舍剪辑课程作业,听到林檀突发急性阑尾,匆匆赶到医院时,林檀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只有郑向文一个人,像是刚从工作场所赶来,穿着正装身形沉稳。

沈徽林叫了一声:“郑叔叔。”

郑向文回身看到沈徽林,看她紧张到脸色发白,安慰:“急性阑尾炎,发现比较及时,不会有事。”

沈徽林点头。

两个不太熟悉的人坐在长椅上,一起看向手术室,都没怎么说话,显得很安静沉默。


拖延了一周,阮澈带着礼物去了“雁留老人之家”,人还没踏进屋内,透过翠竹掩映的窗户,看到了里面。

阮澈摘掉了墨镜,又一次看向那个穿着白色短袖、捧着书的女生。

他嘴角勾了一抹笑,拿出手机,调出摄像头,拍了一张照片。

拿着手机,两指滑动放大照片,照片里那张清冷的脸也不能是别人的。

酒吧披着项明峥外套的女生。

阮澈有些意外,在这里见到她。

略一思忖,他点进备注是“二哥”的联系人,将照片发了过去。

阮澈:[这么快就见家长了?]

项明峥半晌没回。

阮澈:[不会已经怀着李老师的重孙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

二哥:[臆症犯了?]

阮澈:[不是你安排的?那真够巧的。]

阮澈离开了院子,去养老院别的地方溜达了一圈,找到工作人员,得知今天是申大的志愿者来养老院。

他站在树荫下,在没有任何回复的聊天界面继续发了一条语音:

[问过了,学校的志愿者。只是做志愿恰好能找到老太太,这女生还真不一般。]

吊儿郎当的语气,只是刻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

*

林檀在医院住了一周,准备出院的那天,沈徽林去看她。

去了病房,看到里面的人时愣了几秒,“爸?”

沈茂良看向沈徽林,“妈妈生病,怎么不告诉我?”

沈徽林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林檀说:“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茂良不说话了,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林檀。

沈徽林帮忙整理好了出院要带的东西,沈茂良说:“再住一段时间,你还没好全吧。”

林檀说:“不用,一周够久了,浪费什么医疗资源。”

沈茂良正欲说什么,郑向文来了,病房里诡异的沉默下来。

郑向文叫了一声“沈董”,两人伸出手礼节性的握了一下。

沈茂良没有久待,看了林檀和郑向文一眼,就要离开。

沈徽林跟着他出去,将人送到了停车场。

沈茂良拉开车门,又没立即坐上去,转身问:“他们这么多年还在一起?”

“啊?”

“你妈和刚才那人。”

沈徽林:“郑叔叔吗,他们一直在一起。”

沈茂良问:“还没结婚?”

沈徽林说:“我没听妈妈提过。”

沈茂良笑笑,难得丢了谦和的态度,近乎嘲讽:“他连婚姻都给不了,你妈妈也乐意,还说她不傻,这不是傻是什么?”

这话就有点偏激了。

沈徽林说:“妈妈她自己不想结婚的。”

沈茂良不置可否,“你懂什么。”

沈徽林不想谈论这个问题,骤然沉默下来。

沈茂良自觉态度不好,语气和缓下来,“有时间多去看看她,都在申市,也很方便。”

“好的。”沈徽林应了下来。

等沈茂良的车离开,沈徽林回了病房。

林檀已经换掉了病号服,坐在一旁喝粥。

郑向文在收东西,其它东西都打包好了,他去拿放在床头的那束花,沈茂良带来探病的。

真是够奇怪,结婚近十年,别说平日了,就连纪念日或者生日,沈茂良都很少买花。现在反倒想起来了。

林檀将碗放落,“那个不带了。”

郑向文说:“挺好看。”

林檀笑笑,“带回去你自己欣赏?”

“不了。”郑向文温和笑笑,没再拿花。

到了住院部楼下,郑向文去开车,沈徽林陪着林檀在花坛边等。

林檀问:“和男朋友怎么样了?”

话题开始的突然,沈徽林:“什么男朋友?”

林檀提醒,“上次吃饭,你提到的那个。”

见沈徽林反应,林檀问:“没追到?不应该啊。”

沈徽林讶然,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林檀的话,项明峥不是那种······她主动就能变成男友的人。

沈徽林从来没有主动权,项明峥不出现的时候,她连见他都很难。

“他不是。”沈徽林否认,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问林檀:“妈妈,你和郑叔叔为什么不结婚?”

“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要结婚。”刺眼的太阳落在绿植上,花坛里月季开得最盛,林檀说:“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但婚姻要更复杂一点。我不喜欢复杂。”

沈徽林静站在那儿,睫毛下的双眼温柔又清淡。

郑向文的车逐渐驶近,林檀结束了话题。

刚送林檀上车,沈徽林就收到沈茂良打来的电话。

沈茂良叫她参加饭局。


杨怡欣知道沈徽林要参赛的事情,说她也对这个赛事感兴趣,想要加入。

沈徽林已经和同学组成了二人小组,临时又将杨怡欣也拉了进来。

华耀发布的一款智能家具设计宣传方案,是全国赛事。

三个人在吃饭的时候分析了往届比赛获奖作品,发现以视频形式参赛比较容易得奖。暂时定好了参赛形式,同学忙着去开会,沈徽林和杨欣怡回宿舍。

杨怡欣说:“这个赛事好像这学期结束前就能出结果。”

沈徽林点头。

下一学年他们这一届就要开始实习,沈茂良想要让她进申市的电视台。

传统媒体发展一天不如一天,就算是省台也在走下坡路,招收的实习生名额很少,要获得实习名额并不容易。沈徽林需要几项竞赛给自己加分。

杨怡欣说:“徽林,我们现在三个人,比赛规定最多可以四个人,要不要把齐悦加上?”

两人走在走廊里,快到宿舍门口,杨怡欣脚步停了下来,拉住了沈徽林的胳膊,神情犹豫,像是有话要说。

沈徽林说:“可以参加呀,多一个人做事,会轻松一些。”

杨怡欣放低了一些声音,“她也挺难的,我昨天还听到她和她爸爸吵架,吵得挺严重,她爸说以后都不给她钱了。”

齐悦好像和家里人关系不太好,住进宿舍这半年,沈徽林偶尔会听到齐悦通过电话吵架。

沈徽林大多时间和姜琦待在一起,和齐悦不熟悉,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时常和齐悦待在一起的杨怡欣要更了解一点儿,之前听到齐悦想要争取奖学金。

沈徽林说:“等会儿回宿舍问问她想不想参加。”

杨怡欣:“好。”

两人回了宿舍,推开门,已经傍晚宿舍没开灯,显得有点儿暗。

桌上堆满了纸巾,齐悦坐在桌前,在哭。

沈徽林按开了灯,齐悦转身看过来,眼睛哭得又肿又红。

沈徽林愣了下。

杨怡欣走进去,也被齐悦得样子弄懵了,“悦悦,怎么了?”

齐悦看到两人回来,拽了张纸巾擦了眼泪,没再哭了,“没事。”

“可以说说吗?”杨怡欣问。

齐悦起身站了起来,有些冷漠道:“没什么事。”

她说完进了卫生间。

留下沈徽林和杨怡欣面面相觑。

“她怎么了?”

沈徽林说:“不清楚。”

杨怡欣猜测,“可能又和家里吵架了。”

沈徽林没再应声。

当天晚上,等齐悦情绪平复了一些,杨怡欣和她说了竞赛的事情,问齐悦要不要参加。

齐悦问:“什么竞赛?”

杨怡欣说:“华耀的那个产品宣传赛事,一个月后提交作品。我们计划拍一个广告视频,现在三个人,你有没有兴趣?”

齐悦“哦”了一声,“挺难弄的吧。”

沈徽林说:“其实还好,做好策划,课后拍了就行。大概两三分钟。”

“两三分钟也很难啊,广告不好弄。”

沈徽林解释,“我查过了,这种比赛更多看创意,对拍摄质量要求不高的。”

齐悦看了一眼沈徽林,“我课后还要去校办值班,也要忙导师的项目,不太有时间。”

见她没有参加的意愿,沈徽林说了一句“好的”,没有再多言。

齐悦躺在床上,情绪没有一开始那么失控,也没再哭了。

她看向沈徽林的位置,沈徽林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在做广告策划。

宿舍的灯关了,沈徽林的桌上只亮着一盏台灯,灯光是暖色调的,衬得沈徽林柔和又安静。

齐悦看了一会儿,“徽林,你上次值班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

她想了一下措辞,说:“特别的事情。”

沈徽林闻言,微微仰着头看齐悦,“特别的事情?”

她有些没懂齐悦的意思,但是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了项明峥,遇见了他,算很特别了。

沈徽林说:“那天华耀的人来谈项目,和校领导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

“你和华耀的人有接触?”

沈徽林说:“没什么接触,他们开会,我负责拍照。”

齐悦听到她这么说,神色中的古怪一闪而过,突然说:“你倒是逃过一劫。”

她声音很低,沈徽林没听清也没听懂。

几天后,齐悦主动说了自己最近遭遇的事情。

上次开会的时候,华耀的项目负责人刘骅注意到了沈徽林,通过校方知道了拍照的女生是申大的学生“齐悦”。

事后,刘骅借用职务之便组了一个饭局,约齐悦出去。

虽然见到了人,发现齐悦不是那天的“齐悦”,可刘骅一向见到年轻漂亮的女生就挪不动道,顺势就和齐悦来往。

说起这些,齐悦的情绪有些激动,“长得人模狗样,心里肮脏的要命。刚开始还说什么要谈校企项目,要我陪同。后来又说要参观实习基地,我也陪着他去了。他话说的天花乱坠,还夸我做事灵敏,想着以后找工作或许能用得上他······结果呢,突然送了我几件礼物,就要把我往酒店带。”

杨怡欣听得只皱眉头,“他怎么能这样?”

齐悦说:“什么东西啊?!年龄快当我爸了,还要睡我,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拒绝了他,后来就没再和他一起出去过了,结果呢?他老婆突然发癫,给他公司提交举报材料,还给学校举报。李老师知道了,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找我谈话。”

也是因为那天的谈话,齐悦在宿舍崩溃痛哭。

齐悦看着沈徽林,认真道:“我也算是替徽林挡了一灾。”

沈徽林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安静了半晌,心里清楚,那些商场混久了的人,哪个不是狐狸。他们这些校门都没出的学生,又有什么,能够让那些人特意注意到并费心靠近?

沈徽林说:“这种人,抛出的诱饵也大多都是陷阱。”

杨怡欣赞同,“是啊,以后还是离这些人远点儿吧。”

沈徽林一直不清楚,“这些人”里,包不包含项明峥?

四月份,课程陆陆续续开了很多,沈徽林忙着上课和录制比赛视频,每天都在宿舍、教室、拍摄场地三点一线。

平淡而疲惫。

晚上回到宿舍,往衣柜里放衣服的时候,沈徽林看到挂在那里的西装。

她靠在衣柜旁,看着与她的衣物格格不入的男士西装。它提醒着沈徽林,在她循规蹈矩的生活中,确实有那么一个“例外”出现过。

匆匆两面,没说过一句话。

每个人交际的圈子就那么大,她每天面对的都是老师、同学、朋友和父母,认识陌生人的几率不高。

他和她没有任何交集。沈徽林也做过将“项明峥”这三个字输入网络,在网页跳转的那几秒钟,她才意识到自己想要了解那个人。

可是浏览器里,“项明峥”这三个字底下,什么都没有。

沈徽林看着衣服。

直觉告诉她,他和她不属于一个圈子。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沈徽林关上了柜门。

-

申大和华耀的合作项目在四月中旬才落实,沈徽林是从学校公众号推文里看到的。

华耀为申大提供了近十个专业的实习基地,后续还有人才引进计划,其中包含了沈徽林的专业。

那天周三,沈徽林的导师带着几个学生去华耀旗下的工业园区,参观华耀新生产的融媒体设备,沈徽林和齐悦上午有课,没有去。

上了一上午的课,结束时已经临近十二点。

齐悦去行政楼值班,沈徽林打算先去吃饭,刚到食堂门口,接到了沈茂良的电话。

沈茂良问她忙不忙。

沈徽林说“刚上完课。”

“徽林,张老师说他现在在你那边的校区,你去给他送个东西。就上次那幅字画,我放在静安那边的公寓里了。”

沈徽林答应下来。

沈茂良说的张老师是申大的教授张见义,沈茂良之前和他同在济大任职。沈茂良离职之后,张见义被申大挖来了。

张教授一直钟情古玩字画,沈茂良前段时间无意中拍到手一幅,算是借花献佛。

沈徽林说:“那幅字画你不是很喜欢吗,怎么要送人?”

沈茂良笑沈徽林孩子气,一幅字画放在他那里就是放着,送张教授就不一样,能维护关系。

张教授快提副处了。

“我打过招呼了,你张叔叔在办公楼等你。”

“好。”沈徽林挂了电话,去静安公寓。

输入密码,推开房门进去。

阳光很好,暖意融融落在客厅里。五十多平的单人公寓,装修简约舒适,是林檀送给沈徽林成年礼物。

公寓离学校太远,沈徽林没怎么住过。

进卧室拿了字画,沈徽林打车回学校。

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

一个多小时后,沈徽林才返回学校,去了张教授的办公室。

张教授和沈茂良差不多大的年纪,戴着眼镜。

在开学典礼上,沈徽林听过他讲话,挺严肃的。私下他性格更随和一点,也很健谈。

问完沈茂良近况,又问沈徽林在学校是否适应。沈徽林不是小孩儿,也不是十七八岁刚进学校的新生,这样的谈话有种客套的生硬。

张教授转而又谈起了沈徽林的导师陈章,“和导师相处还好吧?”

沈徽林说:“陈老师人很随和,很好相处。”

张教授笑说:“那是你们还没到毕业的时候,毕业季他脾气可不太好。今天他不是带着学生去华耀产业园区了吗,你怎么没去?”

“我有课。”

“哦,这样啊。”张教授问:“下午没课吧?”

沈徽林说没有。

张教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那正好,去产业园送一趟这个,他们开会要用。你拿去给李岩。”

突然被指派任务。

张教授说:“原本让别人送的,让你给碰上了。趁着这个机会去产业园参观参观。”

跑路的事情,被张教授一说,反倒像恩赐。

沈徽林说了一句“好的”,接过文件袋。

华耀新的产业园区建在申市的新开发区,离市区很远,搭乘地铁不太方便。

怕路上还会堵,沈徽林没有选择打车,找姜琦拿了电动车的钥匙。

将近一个小时,沈徽林到了产业园区。

张教授说李岩他们在开会,沈徽林在园区门口,找保安问了办公区和会议室的位置。

园区面积很大,几幢建筑高耸入云,很大一片人工湖波光粼粼。

办公楼就在人工湖之后。

沈徽林进了楼,前台听说她是来送资料的,指引她去三楼。

三楼,会议即将进入尾声。

站在落地玻璃外,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李岩坐在会议桌末端,看到手机里的信息,起身放轻动作拉开门出来。

沈徽林将文件递了过去,“张老师让送来的。”

李岩说:“证明材料?”

沈徽林:“应该是吧。”

李岩拿过看了一眼,“刚才要用,现在谈妥了,用不到。”

他将资料装好,叮嘱:“这些挺重要的,你拿回去交还给张主任。”

白跑了一趟。

沈徽林拿回文件袋。

李岩返回会议室。

沈徽林转身离开,走到楼梯口又停住了,回头看了一眼。

这次见到的项明峥和前两次不太一样,他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衫规整。坐在会议桌第二个位置。

不知道他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向后靠了下,开口应声,矜漠之中多了一些认真。

沈徽林站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走。

沈徽林离开没一会儿,会议也结束了。

项明峥靠在座椅里,看向振动的手机。

他拿了手机起身,在几个董事的寒暄中简单应了几句,到了会议室外,接通电话。

“项先生,查到东西了。”

项明峥迈着长腿往楼下走,脚步停了一瞬。

短短几句话,项明峥已经到了楼下,打断了电话那边没完没了的汇报,他问:“她还活着?”

“活着。”

“现在在哪里?”

对方说了一个地址。是南州的一家精神病院。

项明峥下了办公楼外的台阶,被光刺地眯了一下眼睛。通话结束了,他拿开手机,脸上冷意和颓意并存。

司机等在外面,见项明峥出来,下车拉开了车门。

项明峥坐了进去。

车子离开产业园区。

项明峥靠在后座,像是很累,扯掉了领带丢在一边。

“停一下。”他说。

司机踩了刹车。

项明峥拎着西装从车上下来,沿着路往前走。


雨点淅淅沥沥落在屋外的树叶上,房间里反倒被衬托的更加安静。

手机里依稀可以听到一个轻快的女声, “去巴黎还是唐世宁的私人岛?”

项明峥站在窗边,听着电话,随手又打开了窗户的一角,湿润的风带着雨进来了一些。

他随口应:“你决定。”

“我决定······去巴黎正好能看几个秀,但是据说唐世宁的私人岛屿有好玩儿的。”丁瑶兀自说了一会儿,察觉到项明峥的冷淡,语速逐渐慢了下来,直至沉默。

“都行。”项明峥侧眸看了一眼。

在他接电话的时候,沈徽林一直安静坐着,怀里抱着被子的一角,像是很冷,皓白的手臂半掩在被子里。

“我怎么觉得你并不喜欢和我一起旅行?”丁瑶直白询问。

长久以来养尊处优,又是丁家的掌上明珠,虽然长辈一再叮嘱要对项明峥客气一点儿,但丁瑶每次都一笑了之。

她是来结婚的,又不是来做别人低人一等的婢女,凭什么事事都要忍让。

项明峥往墙边靠了一下,“暂时没时间。”

“什么时候有时间?”

“最近没有。”

丁瑶深呼吸,“到底要不要去?”

“年后看安排。”他揉了下鼻梁,神情倦漠,“去你想去的地方。”

虽然应付居多,但语调间好歹有了哄人的意味。

丁瑶满意了一些,“那我再想想,拜拜。”

项明峥挂断电话,抬步重新回到床边。

沈徽林抬头看着他,从他眉眼清俊的五官,到紧抿着的薄唇,再到黑色衬衫下露出来的冷白脖颈。

不普通的出身,出众的长相,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很有风度。

做出来的每件事,都绝情到让人心碎。

沈徽林看了几秒,就像没听到他打电话 ,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能回去吗?”

项明峥坐了下来,听到这话,有些好笑地反问:“为什么不能?”

“你家人不会同意。”

“只要你想,就能。”项明峥说。

沈徽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握着被子的手松开了,肚子里的胎儿动了,她有些安抚的抚摸了一下,柔声问:“我回去住哪里呢?”

雨似乎下得更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有雨水被风吹进来,落在屋内光洁的地板上,污渍星星点点。

项明峥说:“申市和京市的房子都空着。”

“我回去之后还住在你的房子里?”沈徽林再一次确定。

“嗯。”项明峥点头。

要是她喜欢别的地方,回去再买。

“我住在你的房子里,那你住哪里?”沈徽林仰着头看他,落地灯昏黄的灯光使得她看起来分外柔和,项明峥看着她的侧脸。

沈徽林是很清冷温婉的长相,一双杏眼,看着人时神情恬淡。

问完,她突然低了头。

项明峥伸手碰到了她的脸,往下抬起了她的下巴,在她低垂的眉目里看到了闪烁的泪意。

还有一些更为复杂的情绪,难过和恨意并存。

他目光停顿。

沈徽林握住了项明峥的手腕,往下拉了下,没让他继续碰自己。

她低喃:“居然还有兴趣吗?”

“什么?”

她推开了一些身上的毯子,身上一件裸粉睡裙,睡裙下腹部突出,手撑着床,坐起来了一点儿,她平静问:“对一个孕妇,也会有上床的兴趣吗?”

项明峥听清了她的话,眉心微蹙,“我没和你谈这个。”

“那谈什么,我们除了这些……你对我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可谈的?”沈徽林说:“一个听话又好应付的床伴,很难找吗?”

项明峥蹙眉,视线沉沉地掠过她。

沈徽林笑笑,“你快结婚了吧,肯定要住在婚房里。那你时间怎么分配,一三五待在家里,二四六来找我上床?不对,你现在对我没那么多兴趣。还是说······大多数时间扮演好丈夫的角色,偶尔出来出个轨?”

“沈徽林。”项明峥语调微沉,触及到她的视线,话又停住了。

沈徽林抬头看着他,眼睛很红,苍白的脸色有些脆弱。几乎轻叹,“我过去有段时间是很喜欢你。”

第二次见项明峥,沈徽林就听到他的朋友谈笑。

项明峥很难搞的。

那样的出身,似乎人人都爱他。

他见过的人太多,没有什么真心。要是玩不起,就不要和他产生交集。

有人跃跃欲试,问:“要是玩得起呢?”

众人朋友笑笑,没有回答。

时隔两年,沈徽林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找到了答案。

要是玩得起……那就玩儿。

但也只是玩儿,先走肾再走心这种事情,当笑话听听就好。

谈恋爱就是为了开心——在一次又一次了解到真实的项明峥时,沈徽林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她很喜欢一个人,可这个人和她天差地别,在她触碰不到的高处。原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可是几分天意几分人为,他们有了最为亲密的一段时光。

炽热的喘息、拥抱,激烈过后失重似的心跳······喜欢的人变成了触手可及的床边人,这应该是一种幸运。

可真实经历过之后,却又给不出一个是否幸运的确切答案。

知道没办法长久,哪怕在感情最好的时候,她都清醒到不幻想遥远的未来。

可是沈徽林没想到,已经结束了,还是会这么难堪。

眼底的湿意又被忍了回去,“我是喜欢过你,过去两年,或许有喜欢到没自尊的时候。”

沈徽林调整着呼吸,“可是,项先生,我还没有无耻到这个地步,去和有妇之夫继续纠缠。”

项明峥低头看着她,“我什么时候结婚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神情已然带了些冷。

在一起几年,面对一个智识都远高于自己的人,沈徽林很懂分寸,说话做事总是留几分余地。

这时候她不想了。

沈徽林轻笑了下,“我要是想回去,以后会自己回去。我也有家,有能住的房子,也有钱……我身体不好,这个孩子是我为我自己生的,和你没关系。项先生,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对大家都好。”

项明峥靠在座椅里,清峻的侧脸满是距离感,看着她好一会儿。

他俯身拿了放在不远处沙发里的外套,动作利落的穿上了,举手投足间恢复了矜贵自持。

“也行。”他说。

他从来不是非谁不可的人。见她拒绝,也不勉强。

房门关上了。

项明峥的身影消失。

沈徽林一个人在卧室里待了十几分钟,等情绪平复下来,她起身去浴室。

镜子里映出一张白皙的脸,因为怀孕,整个人看着比之前柔和。

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水,沈徽林从浴室出去,径直下了楼。

唐阿姨将做好的菜端出来放到了桌上。

沈徽林在餐桌边坐下,又叫阿姨坐下一起吃饭。

阿姨不肯。

菜和平常有些不同,蟹粉豆腐、清炒虾仁、松鼠鳜鱼,还有宽汤素浇面。

都是苏帮菜。

沈徽林之前很爱吃这些,出国之后她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心境也变了,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认真吃过一顿饭。

“这样不太好。”阿姨说。

她是来照顾沈徽林的,从各种意义上都不应该和她靠太近。

“我一个人吃不了太多。”沈徽林心里很空,很想找人说说话,她说:“有人陪着,可以多吃一点。”

阿姨没有再拒绝,在沈徽林对面坐下来。

往常吃饭的时候沈徽林不爱说话,这次她吃了一点儿,拿着勺子喝碗里的汤。“阿姨,你苏城菜做得很好吃。”

“不是我做的。”

唐阿姨停下筷子,看着沈徽林的神情,想了想说:“项先生买来的。”

项明峥来的时候,沈徽林一直在睡觉,他去卧室看了一眼,很快又出来了。

待在客厅里和阿姨聊了几句,就开始频繁接电话处理工作的事情。

待了一个多小时,沈徽林还没有醒,项明峥接过阿姨倒的水,随意问她经常睡这么久?

阿姨说之前不是,可能孕晚期了,会比较累。

项明峥点头。坐在沙发里拿了烟出来,刚要点燃,想到什么又收掉了。

他没有久待,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离开一个小时左右,带回了打包好的晚餐。

这会儿,听说这些菜是项明峥带回来的,沈徽林突然沉默,不再应话。

用餐快要结束了,沈徽林还是很安静。唐阿姨试图搭话,“徽林,你是苏城人吗?”

“嗯。”

“行,我以后也试着做你们那边的饭菜。”

沈徽林说:“不用麻烦的,我不挑食。”

“那你要吃什么,随时告诉我。”

沈徽林心不在焉的点头,低头看孕妇装下突出的小腹,“还有两个月。”

阿姨笑笑,“是啊,还有两个月就解放了。孕后期最辛苦了。”

阿姨起身收拾餐桌,沈徽林帮忙将餐盘拿回厨房。

“是不是要提前找好育儿阿姨?”不见沈徽林着急,唐阿姨提醒。

“嗯,我最近在看阿姨资料。但这边大多都是长期的,我想找个一两个月左右的。生完我就带着回国了。”

“啊?”

沈徽林说:“我家人朋友都在国内,以后也准备在那边工作。”

听着沈徽林的安排,阿姨心里闪过疑惑,项家会同意她带孩子回去吗?

待在项家那么多年,唐阿姨了解项崇远和阮华婷。那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至于项明峥。这些子弟远比普通人精明现实,分得清玩闹和婚姻。

能达成协议……这件事本身就有些不可思议。


往内走,路过一排排卡座,肖佳说:“里面今天试营业,还有几个朋友,其中一个是这家酒吧的老板······算了,等会儿有机会再介绍吧。”

话虽然这样说着,但肖佳知道根本没机会。

老板谁能搭得上?她也是蹭着朋友的邀请卡来的。

绕过外部,快到里面的位置时,肖佳扭头看了一眼沈徽林。

沈徽林不笑的时候浑身一股清冷劲儿。

试营业人不是很多,外面的卡座空着,里面的隔间可以听到人声。

两人在一处隔间外停住,透过镂空的隔挡可以看到里面,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在喝酒玩牌。

绕过隔断进去,肖佳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除了圆桌周边的几个人,没人注意他们。

室内光线有些昏暗,沈徽林坐下后就嗅到了浓重的酒味还有烟味。

也不知道自己进来能做什么。

沈徽林记得自己七岁那年,林檀去别的城市参加医学论坛,带着她一起去的。出差行程匆忙,准备回程的时候,林檀才有机会带着她去车站旁边的一个小型游乐场。

在游乐场里,沈徽林被糖人吸引了注意力,想要林檀给她买糖人。可是做好的最后一个糖人被别人买走了,她想要就只能等师傅新做。已经临近乘车时间,林檀没有等,牵着沈徽林离开了游乐场。

沈徽林至今都记得她被林檀牵着离开,回头看到糖人摊的感觉。她很喜欢、想要,但是又没办法拿到手里。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此后在每个自己喜欢的人事上,甘愿花费极大的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肖佳拿着餐单问沈徽林喝什么,“我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肖佳浓妆下的的五官有些模糊,她看着沈徽林,神情有几分认真,真的想通过一杯酒水还沈徽林这次送卡的人情。

沈徽林拿过餐单,点了一杯酒精浓度最低的饮品。

肖佳看了一眼,“你怎么一点儿酒量都没有。”

沈徽林坦然承认:“是啊。”

说话间一旁的牌局一局正好结束,其他人注意到了说话的肖佳和沈徽林,一个男生看向了肖佳这边,视线又从肖佳移到沈徽林。

“这是······?”

肖佳说:“我朋友。”

男生:“一起过来玩儿游戏,正好凑够人。”

斜靠在软椅里的一个白色卫衣男生挑眉,说:“你能别见人就开撩吗?”

男生笑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阮澈今天当美女守卫了?”

被称作“阮澈”的男生,闻言将一张牌丢了过来,“再不专心一点儿,你跑车都要输没了。”

又一局游戏开始,肖佳没有加入,一直坐在沈徽林身边,目光却没从那几个人身上移开,或者说没从白色卫衣的男生身上移开。

看了一会儿,她问沈徽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肖佳喝了一口酒,咬住了杯子里的碎冰,“那个男的。”

沈徽林抬眸看了一眼,白卫衣男生,很清爽干净的长相,看起来年龄不大。

肖佳说:“他就是阮澈,这家酒吧的老板。是不是很年轻?”

半年还是一年······亦或者更久,沈徽林和肖佳没见过面。不过肖佳性格难以琢磨,只要她愿意说话,和陌生人也能聊得很好。

听她点评男生,沈徽林见怪不怪,点头,“嗯,很年轻。”

肖佳说:“不仅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你知道他的爸爸是谁吗?”

“谁啊?”

“据说他爸是华耀高层,华耀高层姓阮的,不难猜吧。”

确实不难猜,华耀大老板阮华恩,国内外家喻户晓的企业家。

沈徽林也有些意外。

肖佳说:“他是我下一个想钓的对象。”

饶是沈徽林再淡定,听到这句话,表情还是顿了下。目光从跃跃欲试的肖佳身上,转向阮澈的方向。

肖佳看着沈徽林的反应,说:“‘钓到高富帅,远离丑挫穷’多好的人生格言,你不赞同?”

沈徽林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倒还真的应该夸一句肖佳执着,从高中开始的口号到现在依然没变。

沈徽林说:“我尊重。”

肖佳笑了下。

加了太多冰的饮品只喝了一点儿,察觉到肚子有些抽痛,沈徽林没再碰了。

以为是喝了太凉的东西导致的疼痛,坐了一会儿,沈徽林发现不对劲儿。

起身去卫生间之前问肖佳有没有带卫生巾。

音乐声音有点大,肖佳视线直勾勾落在阮澈所在的方向,没听清沈徽林的话,随意应:“什么?”

沈徽林没再问她,起身出了隔间,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靠近卫生间的那条走廊灯比卡座和隔间亮一些,男女厕靠得很近,共同的入口处站着一个安保人员,洗手台也是共用的。

沈徽林绕过拐角,路过外面的洗手台,步子突兀的停住了。

这里几乎没什么人。

他很高,身形颀长,站在洗手台前。

水淅淅沥沥流着,项明峥微低着头,由水流冲洗着手。

这次不仅是背影,镜子明晰的映出这个人,笔挺的鼻梁、冷玉似的脸。

他抬眸,两人视线忽然在镜子里相撞。

停了一瞬,沈徽林移开目光,路过洗手台,左拐往里走。

项明峥站直了身体,平而直的视线落在女生的背影上,停了两三秒。

沈徽林进了卫生间,看到衣裤有一点儿不那么明显的污渍。她轻轻叹气,打了卫生间标注的前台电话。

不一会儿,侍应生将卫生巾送了进来。

与卫生巾在一起的,还有一件衣服,深灰色的西装外套。

沈徽林接了东西,指尖碰到衣服时面露不解,“这是……”

侍应生说:“你朋友让我给你的。”

沈徽林更加迷惑,低头看了一眼,觉得衣服眼熟。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等在门口的一位男士。”侍应生说。

手里的衣服带着一些冷冽的酒意,沈徽林脑子里闪过刚才的那一幕,又想起自己被弄脏的浅色衣裤。

侍应生转身走了。

沈徽林抱着衣服,绯红从耳后蔓延开来。

潮热感泛起,一时分不清尴尬更多,还是意外更多。

沈徽林一直不知道项明峥那晚让侍应生送进来衣服的用意,说这个举动绅士良善,好像也很怪。

他那么冷淡的人。

沈徽林不明白,她看着他时,好奇、好感、喜欢都从眼神里流露出来。他什么不懂。

面对这样一个女生,他或许算不上喜欢,但觉得还算有趣。

从卫生间出来,沈徽林将衣服穿在身上。

衣服很大,盖住了有血迹的衣裤。袖子也很长,只能露出葱白的指尖。

她穿着衣服回了隔间,肖佳正在打牌。

沈徽林走近来了一些,想告诉肖佳自己要走了。

肖佳扭头看到了沈徽林,没等她开口就问:“你这什么造型,怎么了?”

沈徽林说:“生理期,我先走了。”

肖佳点了下头,这些人还没有散伙的趋势,她有些分不了心,“稍微等我一会儿好不好,这局结束我和你说点儿事。”

快速说完,肖佳又投入了游戏之中。

沈徽林坐到一旁,等这场牌局结束。

这次他们玩儿的应该比较大,音乐关了,除了阮澈,几个人表情都没那么闲散。

沈徽林翻手机,看群里发布的竞赛信息,翻到一两个自己能参加的,低头填报名表。

“那边帅哥谁啊?”一个女生问。

靠近她的几个人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不清楚,你问阮澈。”

女生又碰了一下阮澈的胳膊,“阮少,二楼是谁啊?”

女生问了两遍,填写完报名信息的沈徽林也听到了,顺着几个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酒吧二楼是透明的玻璃护栏,分布着几个卡座,两个年轻男人坐在那里,正在交谈什么。

正在说话的那个,沈徽林不认识。

项明峥闲适交叠靠在座椅里,眉眼低垂,像是在听对方讲话,又像是在走神。

阮澈随意看了一眼,“哪个?”

女生说:“穿衬衫那个。”

阮澈看了一眼女生,“怎么,看上了?”

女生被说中,“今天来的都是熟人吧,他谁啊?”

“是熟人。”

女生眼睛亮了下,“那······”

阮澈目光落到沈徽林身上,看到了那件很眼熟的西装,又看向了只穿衬衫的项明峥。

他嘴角带着一些笑,意有所指,“那人很不好搞的,玩不起,就别往他身边凑。”

“要是玩儿得起呢?”女生问。

肖佳小声说:“都不问人家有没有老婆吗?”

女生听到了,“你管得挺宽。”

肖佳瘪嘴,不再说话。

阮澈看了一眼牌,“没结婚。”

对女生说:“别想了,他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女生问,“那他喜欢什么类型?”

阮澈没应声,又一次看向沈徽林,又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什么类型?

这个穿着项明峥外套的女生完美符合。清清冷冷的白月光、很难触碰的苍山雪。

很多年前,项明峥就只喜欢这样的。

隔间里烟味太重,沈徽林浑身难受,又想要立即回去换衣服。

她没有继续待下去,起身去了外面。

肖佳跟了出来了。

“帮我给你妈带句话。”肖佳表情有些烦躁,“别再打电话了,一天三四个电话,她不觉得烦,我嫌烦。”

到底是谁的“妈”?

沈徽林:“你自己说。”

肖佳皱眉,“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肖佳的叛逆期持久的离谱。

沈徽林没义务也没能力掰正她,离开前看着浑身浓重酒味的肖佳,“少喝点吧。”

“姐,知道我一直以来最喜欢你哪一点吗?”肖佳说:“从来不多管闲事,这么优良的品质,你保持住呀。”

看她这样,沈徽林也懒得再说什么。

从酒吧出来,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沈徽林拉开车门坐上去。

车子启动的时候,看到酒吧门口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

穿着深色休闲服的男人走在前面,项明峥稍慢一步,走在后面。

沈徽林身上的西装外套表面带着一些凉意,手指碰到了,心跳也跟着顿滞。

车子很快驶离,门口的人影也越来越远。

-

项明峥和陈正南到了酒吧外面,快要上车时,阮澈才追了出来。

阮澈很殷勤的赶在项明峥之前打开车门,让项明峥坐进去,“二哥······”

项明峥掀起眸子,问阮澈:“怎么想的?”

不进公司,也没去待在英国好好读书,跑在这里开酒吧。

阮澈抬手碰了下鼻子,小心道:“好玩嘛。”

“好玩儿?”项明峥没什么表情,“你还挺会玩儿,你爸知道你经营的是这种场所?”

阮澈扶着车门,“不要这么说话,什么‘这种场所’,搞得我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生意。”

项明峥懒得和他废话,“最近查封了很多会所。”

“‘迷湾’只是一个纯酒吧。”阮澈解释,“我不会弄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只是纯酒吧。”

酒吧会所鱼龙混杂,阮澈搞这些,不仅阮华恩不会同意,一向爱惜自己羽毛的项崇远和阮华婷也会介意。这些生意,但凡和项家有关的人碰都不会碰。

如果不是利益牵动,项明峥也懒得来这里看阮澈胡闹。

陈正南也说:“做生意没问题,你心里要有数,别惹出麻烦。”

阮澈立马保证,“放心吧,我会谨慎的。”

见项明峥没有继续插手阻止的意思,阮澈高高兴兴回去了。

陈正南开车,透过后视镜看到项明峥情绪不怎么好,“你这表弟真是会闹腾。”

项明峥向后靠在座椅里,“随他。”

提醒过了,他不惹事就行,有时候能闹腾,也是让人羡慕的能力。

陈正南不太赞同项明峥这种随意的态度,“要我说,不管是不是正经酒吧,你爸身份那么特殊,这种产业就不应该让阮澈沾。刘骅不就是典型,自身小事影响前程。”

“刘骅?”

“被举报了,他利用职务之便,和申大的一个学生不清不楚。细节清楚,是他老婆举报的,说是刘骅去申大谈项目,那女生是负责接待的志愿者。项目谈完刘骅又利用公事约女生出来吃饭,一来二去弄出事情了。”陈正南摇了摇头。

项明峥对这种圈子里的桃色八卦兴致缺缺。

刘骅算是陈正南手底下的得力干将,这会儿出了事情,耽误了许多工程,陈正南不满道:“控制不住下半身,真是蠢的要命。早上我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还听到讨论,说什么美人,把刘总迷得晕头转向。”

陈正南气极反笑:“你上次不是和刘骅一起去的申大,没注意到那个‘美人’?好像叫什么……齐悦。”

项明峥低头翻动一个打火机,听到这里抬了一下头。

当时开完会,刘骅靠近项明峥时说过一句,“申大果然卧虎藏龙。”

说这话的时候,刘骅频频看向那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女学生。

想起刚才酒吧卫生间,项明峥单手合上的打火机,“咔哒”一声。

“是有那么一个人。”项明峥说,他眼底的兴味淡了一些。


文体中心已经聚集了一些老人,杨怡欣和另外两个同学准备的节目是一首歌谣,沈徽林负责给他们琵琶伴奏。

他们的节目是第一个,节目结束,沈徽林抱着琵琶下台,去器材室还东西,听到同学问:“哪位是沈徽林?”

沈徽林回身,“我是。”

“赵老师找你。”同学指了下门口。

沈徽林去了文体中心的大门,赵芮正在和敬老院的工作人员聊天,见沈徽林过来,示意她先等一会儿。

沈徽林站在原地等,不一会儿赵芮和对方寒暄完毕,赵芮看了一眼沈徽林:“琵琶弹得很好,练了几年?”

沈徽林说:“十几年了。”

赵芮在校内负责志愿等公益事业,玲珑可亲,说话时带着几分笑意,“那很厉害。”

夸完沈徽林,赵芮扭头问工作人员,“让这个同学去看看吧。”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沈徽林,又看向赵芮,“她不喜欢被打扰,这样······”

赵芮说:“志愿者进敬老院,目的不就是陪伴老人?”

沈徽林一时之间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赵芮把她往前拉了下,“有个老太太,腿脚不便没来这里,你跟着她去看一下,陪着说说话什么的。”

沈徽林眼底闪过意外,“我······没怎么和老人打过交道。”

“没什么,我就是看你脾气性格好。”赵芮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放心吧。”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有些不合时宜和矫情,沈徽林答应下来,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艺体中心。

敬老院内建设得很好,白墙黛瓦的江南复古建筑掩映在丰茂的绿植之后,从圆形拱门进去,到了住宅区。

工作人员说:“里面那位老太太性格比较孤僻,不太爱参加活动。”

沈徽林和工作人员聊了一会儿,适时询问:“那我要做些什么呢?”

“呃······你等会儿可以给她读读书,她爱看书,眼睛又不太好。”

沈徽林说:“谢谢呀。”

见她态度很好,工作人员说:“她不喜欢见生人,你等会儿和我一起进去。”

铺着碎石和汀步的院落有三间房屋,靠南边的一间窗户半开。

沈徽林跟着进去,看到躺椅里坐着一个清瘦的老太太,头发花白,面容消瘦严肃。

工作人员问:“李老师,昨天休息的好吗?”

“好啊,你们这里清静。”

“看书呢,要不要给你读一读?”工作人员抬手示意沈徽林过去。

沈徽林走上前,老太太抬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在她白色短袖处,“志愿者?”

工作人员说:“今天来了一批申大的学生,在文体中心演了节目。”

老太太不苟言笑,声音也低,“哦”了一声,没话了。

她坐起来一点儿,随手将书递给了沈徽林。

沈徽林接过书,一本表皮陈旧、晦涩难懂的历史书。

工作人员拿了要洗的衣物离开了,沈徽林在李茗旁边坐下,从做了标记的地方开始读。

李茗听得挺认真,读完了一章,她问:“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沈徽林说:“申大。”

李茗“嗯”了一声,又问:“什么专业?”

她看起来不苟言笑,说话也简短简洁,并不亲和。沈徽林说:“新闻传播专业。”

“怪不得,”李茗说:“语言表达不错。”

夸赞的话也被她说得很平淡,这句结束之后她再没有说话,神情冷淡给沈徽林递了一瓶水。

-

阮澈听阮华恩安排,答应了要去敬老院。

但是一想到自己要拜访的人是项家那个老太太,阮澈就开始拖延。

从小到大,阮澈因为跳脱的性格,受了李茗不少训,打心底里想要退避。


在那个寒冷的季节,沈徽林在布鲁克林的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孩儿。

从手术室出来,麻醉已经退散了一些,沈徽林恢复了一点儿意识。

手术室外有长长的走廊,观察结束转移到病房的时候,一盏接着一盏的混沌光影映入眼底。

小时候沈徽林经常去医院找妈妈,这种味道她很熟悉,也并不排斥。

可是那天,医院带给她的感受截然不同。

消毒药水的味道格外鲜明,四周都是看不清的洁白墙壁。

很多时候明明知道结果,却还在忍不住试探,也会想,万一呢?

进手术室之前打出去的那通电话,毫不掩饰地向她展示,沈徽林没什么特殊的,项明峥也是真的不爱、不在意。

心底那些还没有被连根拔起的、寄托在项明峥身上的复杂情感和不甘,经过一场手术后,在顷刻间和手术室外惨白的灯光融为一体,又在顷刻间化成空白。

恍然消散。

在医院住了近一周的时间,沈徽林回公寓休养。

因为身体状况特殊,她的孩子刚出生就比其他小孩儿弱小一些。

小婴儿在NICU待了十四天,才回到沈徽林身边。

第一次抱到自己的宝宝,沈徽林很安静的看着她,轻缓地眨动眼睛,低头小心亲吻怀里婴儿的小脸时,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待在纽约七个月零五天,不是没有不确信的时候,她也会怀疑自己的决定。

亲手触碰到自己小孩儿的那一刻,心里的那些软弱、迟疑就此停住了。

孩子虽然出生了,可因为沈徽林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她顺势取消了回国的计划。

沈徽林在医院里找好了房子,准备出院后就从现在的公寓里搬出去。

出院后联系房主,对方说他们安排有变化,不能出租了。

唐姨建议她先在这里住下去,刚出院身体又不太好,搬家太麻烦,也太折腾。

沈徽林暂时推迟了搬家。

挺过了最艰难和胆战心惊的那段时间,小腹上的伤口长好又变淡,国内的新年飞速过去。

从公寓外的窗户看出来,干枯的枝条间有了细小的新绿。

出生还不到六斤的小婴儿在这短短两个月长得很快,乌黑的眼睛,睫毛很长。白嫩的脸泛着健康的色泽,像是粉色的花朵。

唐姨和月嫂一起将洗完澡的婴儿抱回卧室,沈徽林拿来了小衣服和毯子,半蹲在床边给宝宝穿。

月嫂夸宝宝长得好看,唐姨站在一旁应和:“爸妈好看,宝宝肯定好看。”

“妈妈确实是个美人,爸爸一直没见到。”

唐姨闻言,要打断已经来不及了,迅速看向沈徽林。

沈徽林正用毯子包住了宝宝,侧脸看着清冷温柔,没半分异常。

怕月嫂再问什么,唐姨说:“小袜子是不是落在浴室了?”

“我去看一下。”

月嫂出去了,沈徽林将包好的宝宝抱起来,“唐姨,七七的出生证明放在哪里了?”

“出生证明?”唐姨才想起来这回事,手术当天紧张又混乱,那天的记忆也很混乱。

回想了一会儿,唐姨说:“好像是温小姐拿走了,你当时麻醉还没散,我一直守着孩子。手续证明这些都是温小姐弄的。”

“她没把证明给你吗?”

“没有。办证明之前她问我,你有没有给宝宝想好名字,我就说想好了,就叫‘沈昱宁’。”

“怎么会没给呢?”沈徽林疑惑道。

对待孩子的事情,沈徽林很谨慎。

唐姨解释:“温小姐从小就在项家长大,算是项家的养女,证件在她那里,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要不要联系她?”

沈徽林点头。

拨出了第一次和温迪见面时留下的号码,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温迪在开会,说了句“稍等一会儿”,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才问沈徽林有什么事。

听完沈徽林的话,安静了一会,说出生证明是在她那里。

“我这段时间有点忙,下周送过去可以吗?”

沈徽林说:“可以。”

就要按断通话,温迪突然又问:“这段时间恢复的怎么样?”

这份关心有些罕见,沈徽林说:“还好。”

“行。”温迪说:“你好好休息,先挂了。”

曼哈顿的一处商务楼内,温迪站在明净的落地窗前,举目看去摩天大楼高耸入云。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看到刚刚结束的通话。

最鲜明的感受是头疼。

两个月前温迪去过医院,见到了那个女生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样子。

温迪恐育的情绪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原本只是置身事外,按照项家人的交代处理事情,但看到那样虚弱受重创才生下小孩的沈徽林,温迪难得有些迟疑。

真要把小孩送走?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助理出来说会议就要开始了。

温迪回神往会议室走。

边走边想,或许应该事先联系项明峥,问一下他的意思。

*

华耀在海市的分公司出了一点儿事,谈好的项目,审批一直落定不了。

项明峥作为总部代表,带了团队前往交涉。

负责城市招商的惯会打太极踢皮球,要谈判就得啃硬骨头。

项明峥在那里待了两周,回京市时,已经临近除夕。

项家在某些时候比较传统,春节这样的日子不管多忙,所有人都得聚在一起。

项寻廉和陈雨也带着两个小孩儿住在家里,大的八岁小的六岁,平时沉静严肃的公馆,那几天噪音严重超标。

两个活力太足的小男生,上蹿下跳。

项明峥在家里都是绕着他们走的。

祭祖走访、出席公司的高层会议,勉强在京市待到年初三。

丁瑶说起之前承诺的出行计划,说她要去长岛。

项明峥答应了。

接了丁瑶,去往机场的途中,丁瑶坐在副驾驶,有些无聊的看着车窗外,景物建筑都一闪而过。

她将视线移到车内,看向开车的项明峥。

他实在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很冷淡。

丁瑶独自看一会儿,“真陪我去长岛啊?”

红灯跳转,踩了刹车停下。项明峥往后靠在座椅里,看着不断跳转的数字,应了一声,“嗯。”

“去那里······”丁瑶脑中搜索了一会儿,“有什么好玩的?”

项明峥说:“很多。”

在曼哈顿落地后驱车前往长岛,车子沿着宽阔的公路飞驰,虽然交谈很少,但过分好看的景色已经吸引了丁瑶的注意力。

她也逐渐了解项明峥的性格。

这样的男人见过太多、眼界不低,教养让他看起来得体,但实际又冷漠。

丁瑶也不介意自己主动多说一点,主动谈起了自己的兴趣、求学时候的趣事。

项明峥时而应一两句,话虽然少,也没让丁瑶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丁瑶收起了一些蓄意的扮乖,说希望婚后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忙自己的事情,表明不希望那么快就有孩子。

下车时项明峥先下去了,随手扶了一下车门。

丁瑶扭头问:“你觉得呢?”

项明峥不置可否,很淡的笑了下,“你想得挺远。”

房子靠近海边,晚上风有些大,丁瑶拉紧了身上的衣服,没在意他的话。

她仰头看着白色外观的房子,隔壁的庭院里还有装饰的圣诞彩灯,这里倒格外安静,像是很久没人住的样子。

长岛东部闻名的富人区,虽然知道项家是政要名流。但相比于从政的长子项寻廉,项明峥这个次子,除了那张脸,存在感好像没那么强。

丁瑶多少听过一些传言,这个项家二少挺微妙。用丁父的话说,大好青年有能力有天赋,但很少做事。在阮华婷母家的公司那里,也就是个表面好看的傀儡。

但能在这里有房子,丁瑶可以断定,这个“傀儡”至少财力不俗。

沿着外置楼梯往上走,到了二楼,项明峥推开了房门。

三室一厅的布局,里面装饰不多,空间显得很大。

项明峥将钥匙放在柜子上,抬头见丁瑶站在客厅中央,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怎么了?”

丁瑶抬手指了下卧室的方向,“今晚睡哪间?”

项明峥走进来,“随便。”

脱掉外套放在沙发上,去岛台那里倒水。

丁瑶查看过三间卧室,最终选择了靠近海边的那侧的一间,将行李箱放到里面。

整理衣服的时候,听到隔壁卧室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丁瑶动作一顿,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起身去客厅看。

项明峥已经不在那里,隔壁的房门没有关紧,有光影露出来。

“呵。”丁瑶有些无语的笑。

分房睡?

她预感很准。

待在长岛的第五天,项明峥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逛完了海滨各地,自己一个人打卡了好几家餐厅,顺便刷项明峥的卡大肆购物后,丁瑶开始觉得无聊。

闺蜜邓微到别墅时,丁瑶从当地的酒吧回来没多久,脸上的妆还没卸,浑身带着浓重的酒味躺在沙发里。

“怎么这副鬼样子,不怕被你老公看到?”

丁瑶手撑着沙发坐起来,“什么老公?”

邓微笑笑,“说错了,是未婚夫。”

“他算哪门子未婚夫。”丁瑶起身拿了喝的,转身回来时看着朋友,“几天也见不到一面。”

“怎么,不顺利?”邓微问:“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丁瑶扯扯嘴角,“哪有什么进展。”

“不会吧,天天待在一起就没擦出一点儿火花?”

丁瑶有些无语。

她和项明峥在一起,其实全靠两家父母撮合。虽然听说对方,但没产生过什么交集。

在最初听到家里让她相亲的安排时,丁瑶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但在双方家长的安排下第一次见项明峥,丁瑶原本的观念就产生了动摇。

她突然觉得接受包办婚姻也没什么不好,项明峥过分出色的长相,让丁瑶有了为家族兴衰做出贡献的荣誉感。

双方父母都撮合他们多多接触。

只是近一年接触下来,结果有些超乎预料。长相很渣、不能带给伴侣安全感的项明峥,居然是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太坐怀不乱也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要结婚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两天前项明峥回来过一次,丁瑶去浴室洗澡。

洗到一半开始喊项明峥的名字,让他帮忙拿一下浴袍和睡裙。

开始没听到回话,自己这样明显的意图项明峥不会没察觉。

半晌还是没有回音。

丁瑶以为他会将坐怀不乱贯彻到底。

浴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项明峥拿着她的衣物,抬手敲了一下门。

浴室门从里面打开,丁瑶伸出一条白皙的手臂。仰头看着他。

项明峥目光挺淡,垂眸时又带了几分天然的压迫。

“做了?”邓微问。

丁瑶仰头喝了一口水,“没有。”

“你这么一个大美女,他都······”邓微撑着栏杆看远处的海浪,想到什么侧头看丁瑶,“他是不是不行?”

丁瑶笑出声。

片刻又收起笑意。

不行?

那他公寓那盒拆开消失一大半的套都是鬼用掉的?

“那他……”

“打住。”丁瑶阻断了朋友的疑问,“帮我查一下,他交往过的对象。”

“我不太敢。”

“查不查?”丁瑶问。

“行,行呢。回去就让Kyle去查。”邓微答应下来,又说:“张昊也在纽约欸。”

“是吗。”

邓微问:“他没联系你?”

“没。”丁瑶说:“别说他了,他现在就是我感情史上的案底。”

邓微被逗笑,“评价这么狠?”

丁瑶说:“没办法,现任太优越了。衬托的张昊啥也不是。”

两人说话间,一辆保时捷驶进院落,在车位缓缓停下。

不一会儿,项明峥打开车门走下来,他没立即进来,靠在车边拿着手机听电话。

半晌挂断电话,情绪像是不太好,从口袋里拿了烟出来,放在唇上,手笼着火光点燃了。火光忽明忽暗,徐徐烟气间侧脸又欲又清冷。

察觉到打量的目光,他抬眸看向二楼阳台,眉眼英俊倦淡。

隔着一段距离,丁瑶挥了一下手,看似和气的问:“怎么回来了?”

项明峥碾灭了烟头,拿了车钥匙往屋内走,“取东西。”

丁瑶“哦”了一声。

邓微看着项明峥从另一侧上楼,倒也······确实优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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