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新搬来一个面黄肌瘦的大月龄孕妇。
从那天起,丈夫许卫东每月上交的粮票就足足少了一半。
我心疼他每天起早贪黑在车间画图纸,把自己的定量分给他大半。
渐渐地,我人瘦了一圈,隔壁快要生的李晓丹却愈发满面红光。
家属院里的阿婶们都在传,说李晓丹肚子里怀的是许卫东的种。
我自信道:“绝不可能!”
直到别人告诉我,许卫东在黑市买奶粉被打私办抓了。
李晓丹搬进兵工厂家属院的那天,许卫东就和我交代了。
“晓丹是个可怜人,他男人是我发小,凿隧道的时候遇上塌方,就留她一个女人还怀着孩子,咱们要多帮帮她。”
于是,从那时起,许卫东每月的粮票有一半都进了李晓丹母子的肚子。
他心疼李晓丹脚肿,把学校奖给我的鞋票送给她,却忘了我的生日愿望就是有一双最新的运动鞋。
李晓丹生产后不下奶,他不惜拿出家里的所有肉票换猪蹄排骨给她熬汤。
许卫东看不见我日渐消瘦,他眼里只有隔壁屋子里的还未满月的白胖小子,和那个被他养得满面红光的亡友之妻。
我哭过吵过,可总是被许卫东一句可怜她命苦噎得说不出话。
今天许卫东厂里休息,但他又一大早就出了门,说厂里有事。
打私办的小张找上家门的时候,我才知道许卫东撒了谎。
许卫东全副武装去了黑市,为了换三张奶粉票,却被打私办抓个正着。
最近国家抓投机倒把抓得很严,为了李晓丹和她的娃,许卫东宁愿往枪口上撞。
我跟着小张赶到公安办公室的时候,许卫东正蹲在墙角。
看见我,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许卫东起身想要唤我,却立刻被警察喝止:“蹲下!双手抱头!”
我拿着路上刚在供销社买的大前门,走近李主任。
“主任,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说着,我把烟盒悄悄塞到主任怀里。
李主任闻言半阖着眼,拿起面前的搪瓷缸嘬了一口。
我知道许卫东只是买家,加上只是几张奶粉票,就算是处罚也不会太重。
但是,最近正是他升车间主任的关键时期,如果这件事闹开了,就彻底没戏了。
我咬了咬牙,将手腕上的手表撸了下来。
“上海牌的,主任,您就原谅他这一次。”我将手表放进他口袋里。
李主任这才答应放人。
在回家路上,我气得一言不发。
可许卫东却丝毫没有歉意。
“那帮孙子把奶粉票也给我没收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
明知那块表是我爸给我的嫁妆,他还是更懊恼没有给李晓丹的儿子弄到奶粉吃。
不想在大街上吵,我强压心头的怒火加快了脚步。
许卫东这才意识到他还欠我一个交代。
“对不起知华,我是看晓丹奶不够,月子里急得上火,想帮帮他们母子。”
一直忍到家里,许卫东和我解释了一路,三句不离李晓丹。
“这事儿如果闹到厂里,车间主任你还想不想当了!?”我质问道。
许卫东闻言低下了头,嘴里嗫嚅着对不起。
我被许卫东的事急昏了头,加上早上没来得及吃饭,一时觉得眼前发黑。
许卫东见状赶忙扶住我,一脸焦急:“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他将我扶到床上倚着,我缓了好半天才逐渐看清眼前,耳朵里依旧轰鸣作响。
“可能有点低血糖。”
许卫东这才注意到我苍白的脸色,他立刻起身去给我冲了一碗糖水,拿勺子一点点喂给我喝。
我看着许卫东温柔地将糖水吹凉递到我嘴边,眼底刻满心疼。
“对不起老婆,是我冲动了,连累你连饭也没吃。”
我心下一软,刚想张口,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