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落定。
我叛出组织带着他妹妹找到了他。
可费尽心思疗伤后他依旧昏睡不醒，我遍寻名医，才得知他早在我刺伤他前便中了阁内百毒娘子的毒。
此毒无药可解，除非前往万毒峰求鬼医一试，尚有一线生机。
这老头古怪，不是谁都愿意治，可哪怕如此，我也要去试一试。
万毒峰外毒瘴四起，长阶万梯，我背着他硬是爬着到了山门前，膝盖和手掌都磨出了血，长阶之上都是斑斑血迹。
最后一段路我实在走不动，是姜家小妹替我敲开了鬼医的院门。
再次醒来时，老头已经为他缓解了毒性，他人醒了，但忘了一切。
鬼医自然不是白救他的，他见我体质特殊，正是为他饲蛊的最好母体，这才愿意以此做交换，给他医治。
他的毒并不是寻常可见，哪怕毒医也需步步尝试，而试毒尝药的事自然落到了我身上。
每一次试错都是无尽痛苦，再加上叛出组织后身上的蛊毒没了解药，发作更加频繁。
每次毒发时我都是避开他的，只有一次，被小妹看见，她吓了一跳。
毒发时因太过痛苦脸上全身青筋暴起，眼眶发红如入魔，那模样，确实可怖。
连见惯了生死的鬼医都看不下去，想方替我研制了一颗祛除蛊毒的药。
可那药太珍贵，我没有吃。
试错的毒已经深入我的肺腑，鬼医早告诉我，我还有不到一年寿命，虽然他不能救我命，但至少能让我死前好受一些。
人都要死了，又何必浪费这么好的药。
鬼医到底是声名远扬的，姜如风的毒在慢慢好转，可暗影阁的人也找了过来。
我和鬼医只能兵分两路，他带小妹换一个地方，我则带着姜如风找了个农家住下。
如今想来，那大概是我至今为止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梦醒，天边鱼肚白将将泛起。
我掀开昨夜被雨水打落的树叶，身上一片湿冷，我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想起他说要去暗影阁报仇，我来不及休整，马不停蹄的前去阻他。
他当真一人去了暗影阁总坛，这地方还是我当初告诉他的。
我到时师傅一根伏龙鞭甩的虎虎生风，鞭鞭抽的他无法抵挡。
眼见他落了下风，我忍痛暗运内功击出数颗石子，趁师傅分心之际上前生生接下了这一鞭。
新伤叠旧伤，我只觉五脏都被狠狠一震，喉头有一股腥甜涌上，我皱眉强压下去，也还是忍不住从嘴角溢出一丝。
我悄悄用衣袖掩去，艰难起身道：“此事由我起，还请师傅放过他，我留下接受一切惩处。”
师傅嫌弃的抖落了鞭上血迹，冷声道：“你以为你还有的选？”
我还未答，身后姜如风厌恶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里：“滚开！
少在这里假心假意！”
我胸口突觉一阵刺疼。
师傅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影月，你还当真是蠢，到了如今还未看清他的模样吗？”
我抬头，并不懂他话中意思。
“你可知，他接近你，不过是想借你手打开我总堂入门机关，一举覆灭我等。
要不是我先出手，你以为你还能活到此时？
没想到我苦心教导你十年，你还是如此愚钝不堪！”
我自是不信，忙转头看向姜如风，等着他矢口否认，却没想他冷笑一声：“是又如何，我只恨与这妖女浪费了太多时间，才让你们有了可乘之机！
今日，我就要用你们的血偿还我剑雨山庄上下72口的命！”
心中某处在他承认那刻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
“姜如风，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然你当真以为我会和一个满手杀孽的妖女相伴白首不成？
一想到你手上沾满了无辜之人的血，我就觉得恶心！”
我错愕的看着近在眼前的人，一瞬间竟觉得他如此陌生，曾经那个对我满目温柔的仿佛是另一个人。
刹那间，我好像沦为了一个笑话。
亏我还以为是我害了他。
他还口口声声说我欺骗他的感情，到头来，我才是被欺骗那个。
我此生为数不多真心相待的人，我曾以为他与众不同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那些满心满眼的温柔，竟都是假的……我不死心的想再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真情：“姜如风，你当真从未……从未。”
他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
大概是情绪一时激烈，喉中那一口腥甜我未能再压制，猛的涌出一大口鲜血。
鲜红色液体沾了我满身，我想我此刻在他人眼里一定狼狈不堪。
我转头，瞧见姜如风的眉头紧锁，心中苦笑不已，他当真嫌恶我到如此地步。
我撑起身一步一步慢慢往外挪，决定撤出这场斗争。
谁死谁活，已经不重要了。
随他去吧。
我不欠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