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惊又怕。
每时每刻都担忧爹娘会将我赶走。
所以我尽心尽力讨好他们。
我亲手给母亲炖药膳、燕窝。
典当我的所有首饰,去替换爹爹搜寻多年的千山百鹤图。
但爹娘却只叫我不要去打扰他们。
他们没空搭理我。
父亲忙着给真千金布置新院子,挑选机灵靠谱的丫鬟奴仆。
母亲忙着给她制新衣首饰,为她购买价值百金的胭脂水粉。
又听说她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只草草被唤作二丫。
特地求到长公主跟前,请她赐名。
明昭。
便是她的新名字。
自那时起,“昭昭”二字就常挂在爹娘嘴边。
就连兄长,谈起她也是一脸笑意。
“我去滇南看过昭昭,她与你不像。”
“你娴静温和,她活泼开朗,一静一动,你二人定会合缘。”
我私下贿赂过从滇南归来的小厮。
那小厮说明昭是粗鄙不堪的,说话大声大气,行事毫无规矩,活脱脱一副乡野村姑模样。
上不得台面。
但兄长却夸她活泼开朗。
我悻悻想,这大概就是亲情使然了。
阿吉,你争不过她的。
十六年的养恩固然难得,又怎么抵得过人家血脉相连呢?
我失落怅然,却又无可奈何。
父亲罚了明昭跪祠堂,三日三夜。
母亲心软,赶来替她求情。
却被一同赶来的兄长拦住。
他恶狠狠看着明昭,“如此狠毒不服管教的人,就该重重责罚,母亲怎能心软?”
“可她,究竟是你妹妹,从前又吃了许多苦……她吃苦那是应该的!”
“母亲难道忘了阿吉是怎么死的?
若不是为了接她回府,冷落了阿吉,她怎么会投湖自尽?”
“她才是相府养了十六年的人!”
谈到我,母亲立刻落泪,满脸悔恨,口中不住喊我的名字。
就连原本暴怒的父亲,也霎时灰暗下来,目光沉沉的望着半空。
我趴在给祖先供奉祭品的香案旁,听到此处侧了侧身。
望向虚空,“我好像,已经记不清自己投湖自尽的细节了。”
虚空显出一张鬼脸。
正是负责锁我魂魄的鬼差。
“越到后面,你忘记的前事就越多。”
“鬼魂逗留人间的期限是三年,若三年期内不入轮回,便要魂飞魄散,永无来世。”
“阿吉,”鬼差甩甩手中的锁魂链,朝我吐他的长舌头,“你只剩一个月了。”
我能怎么办啊。
明家人不待见明昭,把我的死全部推到她身上,激起了明昭的怨恨。
所以她暗中寻了巫师术士,以我的生辰八字制了巫蛊小人,日日以银针相扎。
将我困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所以我也吐了吐舌头,表示无奈。
鬼差气了,“你!”
他生的不错,但动气起来,那条长舌头就会不自觉晃动,一直能垂到胸膛。
“鬼差大人,你生的很好看。”
“但你舌头怎么这么长,你是吊死鬼吗?”
鬼差呲溜一声将舌头缩回去,“不可调戏鬼差!”
我乐得直打滚。
刚滚两圈,便控制不住身体,从香案之上翻下去。
心脏处传来尖锐密麻的剧痛。
仰头一看,才发现父亲母亲都离开了。
明曜之也走了。
祠堂只剩下明昭,正满脸狠毒的用针扎着掌中小人的心脏。
“明喆,贱人!
死了都不消停!”
“扎死你,扎死你!”
我痛的打滚。
挨不住时,便将身子团成球,狠狠撞向明昭,想阻止她继续扎针的举动。
可我是鬼魂啊。
我碰不到她。
鬼差急的跟着我滚,口中大喊,“阿吉,阿吉!”
我应不了他,我太痛了。
把自己团成一团滚成了蹴鞠,也未能减痛半分。
到最后失声痛哭,“鬼差大人,你用锁魂链将我打散吧。”
“我太痛了……不行,你忘了吗,还有人在等你,你们约好要一起投胎新生的。”
等我……谁在等我啊?
我记不得了。
我痛到失去魂识,晕厥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