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城门外界碑前。
一辆普普通通的樟木马车停在此处。
城门外奔来的骏马嘶叫一声,一身武服的季如风背着个包袱跳下来。
大步流星往马车上走。
生怕晚一步车内的人就会让马夫挥鞭,到时候又把他孤零零丢在上京。
马夫宽大草帽下是赤羽的脸蛋。
而他也是知晓季如风真实身份的极少数人之一。
季如风跳上马车,回头对面皮不动的赤羽做了个鬼脸,吐出的舌头足够打个结。
“殿下你真是心狠,就这么把我丢下。”
季如风进了马车,马车外部普普通通,内部却是宽大奢华,躺下三个人绰绰有余。
他直直躺在右边侧榻,瞪了眼对面的冰块脸。
“为什么他也在!”季如风是真的不喜这个冰冰冷冷的侍卫,少年情感简单,把讨厌写在了脸上:“整天对着他这张冰块脸,堵不堵心啊!”
沈棠宁睁开眼。
看了追上来的季如风,不悦道:“谁让你跟来的?不是让你在京中盯着吴忧,现在学会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是吧。”
“哪敢啊!”季如风讨好地一笑,也懒得此时针对谢无渡。
他蹲在沈棠宁面前给她捏腿:“吴忧那里我好哥们盯着绝无问题!这绿林慕家就在扬州,我肯定要和您同去不是。我可是从出生就开始惦记着扬州的大好风光!”
其实不然。
他同兄弟闯荡江湖东南西北什么地方没去过。
只是因为程勋如今就在扬州慕家,一听容瑾也要去扬州亲见淮南王,这才马不停蹄赶来。
他可不能让程勋暴露。
“哼。”沈棠宁倒是没戳穿他心中的小九九,伸手拂开他的手:“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肚子里在酝酿什么。此次去扬州我们要试探淮南王的忠心,清楚容瑾对扬州的所图。此行绝对要做到隐姓埋名,你要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听我的话,胆敢擅自行动,我就打到你亲爹亲妈都不认识。”
整个季家三代除了姑姑就是表姐一个女娃娃。
季如风瘪嘴,闷闷嗯了声。
还想着偷偷干点大事,此刻却是把玩心收的干干净净。
要是让他祖父祖母、爹娘二叔小叔他们知道自己惹表姐生气,不用她亲自打,这群亲人就能先动手把他揍成猪头。
“知晓了,我会很乖的。”季如风说完。
老老实实躺在榻上,也不稀得跟谢无渡争奇斗艳了。
这样一路走过去,少年很有眼力见察言观色。
不该做的绝不多管闲事。
就连晚上在客栈见表姐同那侍卫进了一间屋子,在众目睽睽下他都忍着没闹事。
入夜。
寒风旋绕,吹动院中水缸里的柔水。
两股水流相交相融,嬉戏打闹,如同戏水游玩的两只冬日锦鲤。
在这抹寒冬中生出一团团温暖。
事毕,沈棠宁吻上比她还要殷红的薄唇,微微发暗的胭脂被水渍抿化。
谢无渡松开口中温软的唇瓣,凤眸幽暗。
瞳孔却在时间的流逝下渐渐扩散。
喘息弱了几分。
男人精壮的胸膛倒在沈棠宁身上,她闭了闭水眸,再睁开一片清明。
她将人推开,赤足下了床。
月光下,美若近妖的女子披着雪白的寝衣,臂弯中挂着黑色的锦衣。
她的纤细手指在锦袍内到处摸索,突然,柔软的布料触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羊纸皮。
她垂眸,目光落在掌心多的熟悉纸张。
是几日前清晨烧的一干二净的账目,不同的是纸张上显示的字。
同她那天看到的全然不同。
最上面是安国公父子的姓名,蜿蜒而下的则是许许多多的官员,详细到那些官员的升迁史。
密密麻麻的字缠绕住沈棠宁的心。
她转身,一双桃花眸看向床上被她下药昏睡的男人,眸底寒凉。
“大凉谢无渡,果真心智如妖。”
沈棠宁拂好微乱的领口,唤道:“赤羽。”
守在外头的暗卫跳窗进来,接过公主递来的纸张,头垂着不敢多看:“公主,我们要将此物送到哪?”
沈棠宁双臂环绕,指尖点在雪白的丝绸上。
思索几息,顿了顿:“封锁此间消息,不可传回上京。将这份名单,送到天山,交予掌门手中。权臣手握半壁江山,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大魏早已四分五裂。掌门悟此,不会坐视不理。”
她将桌上的青霄剑握在手中。
一并交到他手中:“天山之人排外,你带着青霄,一路会顺畅些。记住,危机性命时必须退。留住你的命,任务方可完成,许你归府。”
天山位于极北之地。
那里冰天雪地,温度极低,不仅如此,雪山猛兽,天门高手四处埋伏。
赤羽早已立下誓死完成任务的决心。
此刻听到活下来才是他的任务,双眼一热,单跪在地抱拳:“属下遵命!”
“去吧。”沈棠宁看着他飞身离开。
割裂月光的背影纤弱却直挺,眉眼露出些许藏匿极好的英气。
如果此时沈家军在此,必然会认出这抹属于沈家人的气魄。
定思后,沈棠宁回到床上。
盯着睡着的谢无渡良久,最后将被子盖在他身上,白皙美丽的手贴在男人劲瘦的脖颈。
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松开。
那脖颈并无红痕。
她躺在床上,枕着满口谎话的男人胳膊上,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谢无渡,记得谢谢你还未全部泯灭的良心。
还知道利用完后给报酬。
若是拍拍屁股走人,沈棠宁入梦前发出极小的磨牙声。
···
天才刚亮,店家养的公鸡开始打更。
沈棠宁皱着的眉心松开,睁开眼起身,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
见他还稳稳睡着,面无表情收拾好自己出去。
冬菊和秋竹早已摆好了饭菜。
落座后,沈棠宁咬了口白馍馍,待香喷喷的麦香面下肚。
她对着冬菊一笑:“这次的入梦飞飞药粉做的不错,入眠极快。”
冬菊温柔笑道:“能帮到小姐就好。”
她看向还未打开的房门,眼中也含有满意之色。
一旁的秋竹撞了撞她:“小姐真的色诱谢侍卫了?而且成功了?”她拧眉:“不应该啊,掌门曾经说过,武功越高的人对药物敏感性就越高,你们就不怕谢侍卫醒来后察觉···我们没一个能打得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