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离开了。
我妈坐在沙发上,面庞苍白浮肿,愤愤不平。
“许灿她什么意思?
明知道你是个处级干部,她还把自己冻死在路上,非要让你这个继父难看吗?
这要是被别人知道,还真以为我们虐待她……”都这时候了,她在乎的还只是继父的脸面。
继父沉默了会儿,“怎么会冻死呢?
这孩子,找不到车可以给家打电话的……”真可笑。
我不就是被这个家赶出去的吗。
我最期待的就是安静地死去,又怎么会给他们打电话呢?
继父去上班了。
我妈在家准备着晚饭要用的食材。
一切如常,我的死没有打乱她的生活。
直到下午,警局的一通电话打来,我妈被叫去问话。
“许灿穿了八条内裤,你知道为什么吗?”
警察问。
我妈的手指抠着手心,“她不是一直在流血吗,是不是怕弄脏裤子?”
警察语气冰凉,“那还不如用个加大卫生巾,不是吗?”
我妈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我不清楚。”
“我们去许灿宿舍了解过,她的室友说平常她只穿一条内裤,可每次她回家,都会把内裤全装进书包……请问,你的家里,有什么人非要她这么做吗?”
我妈激动得直接拍起了桌子,“你们什么意思!”
警察眉毛一跳,“我们跟你的邻居了解过,许灿离开家之前,与你发生过矛盾,她说你和林思晚都听到了小熊的铃铛声,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个小熊脖子上不是普通的铃铛,而是一串应该挂在窗户上的大大的风铃,许灿为什么要把风铃挂在熊身上?
作为她的母亲,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妈疯了一样,开始嘶吼,“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来了两个女警将我妈按在椅子上。
随后,询问的警察拿出一个小手机。
“这个是从熊身上搜出来的,你认识吗?”
我妈看了半晌,摇摇头,“没见过,不认识。”
警察打开手机,调出里面的文件,“那你好好听听。”
我不仅有个不被喜爱的童年。
还有一个破烂不堪的青春期。
我妈嫁个继父后,我变成了大累赘,唯一的用处,是她讨好林思晚的工具。
初一那年的冬天,我的生日。
正巧我外婆病危了。
我妈给了我两巴掌,“丧门星,自打生了你,就开始走背字儿!”
打完我,我妈匆忙往医院赶,没到半个小时,外婆就去世了。
那天晚上我妈没回来。
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在睡梦中被继父叫醒。
黑暗中,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发着明亮的光,继父小声地对我说,“灿灿,别自责,外婆在你生日这天去世只是个巧合,不怪你。”
我愣了一会儿,莫大的委屈涌上心头。
这些年,我的生日仿佛是个魔咒。
我妈在这天失去子宫,失去我爸,现在她又在这天失去了她的母亲。
我问继父,“爸爸,我不算是个丧门星吗?”
继父摸着我的头发,温和地告诉我,“我们灿灿是天使。”
说着,把蛋糕递给我。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生日蛋糕了。
我妈不给我过生日,就连零食也不给我吃。
上初中后我和林思晚同班,每天妈妈都将我们两个人的零花钱交给林思晚保管,由她统一分配。
可是林思晚从不会给我花一分钱。
我连买瓶水的钱都没有,只能用自己的杯子去学校水房接水喝。
那晚我哭了。
我没想到自己会从一个继父身上获得父爱。
蛋糕不大,四寸,很好吃。
我一个人将蛋糕都吃光了。
很快,我晕了过去。
我做了梦,梦中被压在了一座山下,那山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后来,我突然醒了。
我的头很晕,尽管想努力挣扎,手脚却使不上力气。
梦醒后,我的枕边多了两百块,还有一板避孕药。
我把钱扔了回去,扑进被子里,无声地哭了。
……这是我第一段讲述,我妈浑身颤抖地听完,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她爸要是真欺负了她,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是妈妈,我说了呀。
你给外婆办完葬礼回来时,我将带血的床单拿给你看,说继父欺负我了。
妈妈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胡说八道!
就因为你爸给你妹妹买了手机没给你买,你就这么恶心他!”
我妈不知道,其实继父背着我妈,也给我买了个小手机。
因为怕我妈生气,我一直没敢拿出来用。
后来,这个手机总算派上用场了。
我用了里面的录音功能,记录他每一次欺负我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