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循檀音的其他类型小说《完结版小说庶妹惹人疼,入府成独宠谢循檀音》,由网络作家“咸鱼头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如今凑近了一看,竟然是她随手放在枕下避火图!他满脸严肃地在看她的避火图!脸上飘红,她伸手去抢。谢循身子一侧,避开她伸来的手,眉眼一挑,语气意味不明:“偷看?”晃了晃手里的书,他看上去像是在偷看吗?“倒是不知你竟喜欢这样的。”他盯着她的眼睛,似是打趣道。自己看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揶揄是一回事。檀音抿唇羞恼:“侯爷!您莫要再说了!再说、再说——”“再说如何?”“再说妾身便要生气了!”“生气?”谢循轻笑一声,长臂一捞将她按在怀中,大拇指指腹攀升,覆在她的侧脸,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娇嫩如婴儿般的肌肤。力量悬殊,加上这禁锢人的姿势,檀音膝盖抵在榻上,整个人趴在他的胸膛,气息交缠,近在咫尺。“便要生气,也得先受了罚再气。”话落,他俯身下来,薄唇微凉,...
《完结版小说庶妹惹人疼,入府成独宠谢循檀音》精彩片段
如今凑近了一看,竟然是她随手放在枕下避火图!他满脸严肃地在看她的避火图!
脸上飘红,她伸手去抢。
谢循身子一侧,避开她伸来的手,眉眼一挑,语气意味不明:“偷看?”
晃了晃手里的书,他看上去像是在偷看吗?
“倒是不知你竟喜欢这样的。”他盯着她的眼睛,似是打趣道。
自己看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揶揄是一回事。
檀音抿唇羞恼:“侯爷!您莫要再说了!再说、再说——”
“再说如何?”
“再说妾身便要生气了!”
“生气?”
谢循轻笑一声,长臂一捞将她按在怀中,大拇指指腹攀升,覆在她的侧脸,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娇嫩如婴儿般的肌肤。
力量悬殊,加上这禁锢人的姿势,檀音膝盖抵在榻上,整个人趴在他的胸膛,气息交缠,近在咫尺。
“便要生气,也得先受了罚再气。”
话落,他俯身下来,薄唇微凉,吻在了她的唇瓣上。
双唇相贴,便是如暴风雨般的缠绕,他拥着她,不给她丝毫逃离的机会。
身下悬空,檀音害怕摔下去,本能地环绕在他的腰间,脖颈上扬,承受着一波波凶猛的浪潮。
今日的茶水是用花露泡的,喝下后唇齿留香,不仅有茶叶的醇香,更有花露的香甜。
唇齿交缠,芳香浓郁。
“侯爷.........”檀音忍不住出声。
“你既喜欢,我们便在这试试这个如何?”
空暇间,谢循指着那本书上敞开的一页,低声哄道。
檀音水眸一瞥,瞳孔一缩。
‘不’字还未说出口,丹唇缄封,衣带渐落。
夜色如水,烛火摇曳,软榻之上,光影重叠。
一夜胡闹,毫无例外,隔日檀音醒来时已经日晒三竿。
浑身疲软,仅仅是轻抬胳膊便无比吃力,檀音盯着头顶的纱帐,幽幽地叹了口气。
按理说,以侯爷的性子,不该如此重欲的。
上次已经够凶猛了,怎么这次更难捱了?
“主子,锦绣阁的人到了,在外面候着。”银环得知她醒了,从外头进来,掀开纱帐。
檀音嗯了声,朝她抬了抬胳膊,嗓音微微沙哑:“扶我起来。”
一抬手,宽大的寝衣顺势滑落,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染着红印,犹如点点红梅灼灼绽放,还有几处透着血丝。
银环心疼不已,不由得嘟囔:“侯爷也不晓得心疼您,都破皮了。”
主子不喜欢人守在外边,因此每当侯爷过来后下人都会主动离得远些。
昨夜正好轮到银环守夜,光是听到动静就暗自心惊,担心主子要吃苦头。
现在一见,果然一身痕迹。
虽说主子脸上没有丝毫憔悴,反而面色红润,皮肤吹弹可破,娇艳滋润,浑身上下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美。
主子以前便很美,如今似乎更美了。
银环词穷,说不出文绉绉华丽的辞藻,只觉得她家主子好像那吸了什么的妖精?
檀音抿了抿唇,总不好跟她解释说是自己皮肤太嫩了,谢循稍稍一碰便留了印子吧?
罢了,就让这个锅推给谢循好了。
借着银环的力起身,檀音掀开薄被欲下榻,下一瞬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接着有什么东西掉落在足边。
内页散开,敞开里头露骨的画面,上面内容已模糊,隐隐有水痕氤氲。
檀音一见,咬牙道:“赶紧把它扔了!”
说完她足尖一抬,将那册子狠狠踢开。
骗子男人,说好只尝试一个,结果不依不饶地试了三四个。
头一次见主子恼成这样,银环眼里泛着笑意,又怕被主子看见更恼了,于是只好埋头忍笑。
接下来的近半月,每日午后的固定时刻厨房都会备好一盅汤,着檀音送去前院。
当然,这些汤最后都进了檀音腹中,偶尔谢循不在前院时,便会有小厮去观棠院提前知会一声。
檀音也不琢磨不出谢循到底是何意,允许她进入前院送汤,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待了片刻便离去。
他每日不是在处理公务,便是在处理公务,着实令人费解。
不过,檀音并不着急,因为,着急的另有他人。
栖华苑,贴上婢女欣月从外间进来,面色凝重地在主子耳边低语。
闻言宋姝华脸色一沉,“你确定?”
欣月重重点头:“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撒谎。”
捏着账本的指节纤瘦若骨,宋姝华攥得发白,薄薄的纸张在她手中逐渐变形扭曲,青筋乍起。
无声的沉默在屋内蔓延,欣月紧张不安,夫人最近愈发喜怒不定了,昨儿个便发落了一小丫鬟。
那丫鬟原先是在外院洒扫,近日提拔为到内院干活,没想到第一日做事便不利落,打翻了夫人的脂粉盒,惹得夫人大怒,打了板子赶出了府,令人唏嘘。
良久,她听到夫人开口:“既如此,你这样做........”
听完她的吩咐,欣月瞳孔一缩,心中骇然。
捕捉到她脸上的犹豫,宋姝华冷了下来,语气沉沉阴冷彻骨:“怎么?你不愿意做?”
欣月低下了头,连忙解释:“夫人误会了,只是此事若被侯爷知晓了......”
后果将不堪设想。
轻飘飘睨了她一眼,宋姝华声色疲懒:“不用你亲自动手,吩咐别人去做便是。”
她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冷声警告:“记住,莫要留下把柄。”
欣月点头认真道:“奴婢明白。”
-
又一日,厨房炖了汤,檀音照例送去前院。
前院近日已经习惯了宋姨娘的出现,见到她,长风长云没有多加阻拦,檀音径直入了书房。
将手中食盒搁置在案桌上,檀音缓步走至书案前,清凌凌的声线,尾音稍稍上扬:
“侯爷,您赏的伤药果真好用,您瞧妾身的手,已经看不出半分伤痕了。”
眼前出现一抹白,那是只纤细白嫩的手,指节修长柔软,指尖干净圆润,染着健康的粉色,肌肤细腻,宛若上好的暖玉。
原本淤青斑驳的手背如今完好白净,薄薄的皮肉下能看到淡青色经络。
檀音进来后不曾抬头的男人望着眼前的素手,沉静如水的锐眸微动,紫衣官袍领口上的喉结滚动,淡淡地嗯了声。
目光上移,在看到她今日的衣裙时顿了顿,最后落在那张明显情绪外露的芙蓉面上,谢循冷然出声:
“经书可抄完了?”
檀音平日里喜好青绿一类颜色的衣裙,今日恰巧用午膳时不留神污了,临出门前便换了这身水雾蓝烟罗裙,外着云纱,盈盈柳腰上系着同色腰带。
面上粉黛近乎于无,一双乌黑水眸微垂,发髻轻挽,玉簪点缀,通身气质清冷淡漠,清雅出尘,比平日里鲜亮添了几分鲜亮。
眉眼舒展,正高兴于伤痕好全的檀音听到他这话,神情一滞,眉梢垂了垂:“今晚才是最后期限,妾身定会抄完。”
谢循睨她:“那便在这里抄,抄完再回去,省得再跑一趟。”
檀音只好吩咐银环让人去把自己抄好的经书一并拿过来,等候期间一如前几日般坐在案桌前,开始解决今日份的汤羹。
食盒一打开,看到今日的汤,檀音蹙起了眉。
和之前的不大一样,今日的荤汤,汤中加了许多食材佐料,散发着浓浓的味道。
檀音不大想喝,纠结一会儿还是拿起了勺子,慢吞吞喝了小半碗汤水,至于里面的荤肉,则是没有碰。
抬头对上谢循扫来的视线,她如实解释:“妾身不喜荤腥。”
谢循没说什么,只以为她如其他女子般为了纤瘦,不食荤腥。
正好长风送来抄好的经书,檀音索性放下了汤勺,退到了一旁,转而认真抄起了书。
距离抄完整本《华严经》还剩最后十页,以檀音的速度最多两个时辰便能抄完。
估算了下,她安心下来,低头认真地抄写起来。
书房内回归沉寂,偶尔响起纸张翻阅的沙沙声,香炉内醒神香散发着清香。
时间如流水,一点一滴消逝,半个钟头过去,檀音已经抄完了一页。
稍觉口渴,她抬手拿起手边的茶壶倒了杯水,茶水已经凉了,檀音不甚在意,然而连续喝了两杯也未能缓解口中的干渴。
相反,甚至越来越来渴。
除却干渴之外,体内仿佛升起了一团火,浑身逐渐燥热,头也开始晕沉。
檀音怀疑自身出了问题,抬头摸了摸脸颊,顿时一片滚烫。
心下一惊,执笔的手不稳,一团墨渍模糊了干净的宣纸,抄好的一页经书被毁了。
檀音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再这样下去定会在谢循面前失态。
不及他想,她倏地起身,准备离开,结果却因为动作太过突然,身后凳子倒下,发出了巨大动静。
谢循寻声望来,檀音掐了掐手心,努力保持清醒,“侯爷恕罪,妾身忽然想起院里还有要紧事处理,可否允妾身先行离开?”
清脆如玉珠滚落的声音中染着几分焦急,仔细听便能发现其中还夹杂着遏制不住的娇怜。
撞进她水雾般的眸子,谢循顿了顿,还未开口,便察觉到檀音脸色微变,似乎不对劲。
燥意如潮水般袭来,檀音身形一颤,险些站不稳。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跌跌撞撞朝门口去。
檀音再迟钝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怎么了——
她中药了!
至于为何会中药?是谁给她下药?这些都暂时无暇顾及了。
若要不让谢循误会是自己设计勾引他,檀音只能尽快离开,趁着理智尚在回到自己的小院。
然而想法美好,现实却艰难,檀音不过走了两三步,浑身涌起无力感,整个人跌落在地上。
“宋檀音!”
待—切准备好后,长云驾车,车轱辘开始转动,朝着宋府的方向驶去。
京城街道众多,又分为好几个区域,谢家宅邸所在的是东城朱雀街。
这—条街上俱是三品以上达官显贵的宅邸,距离热闹的街市隔了两条街,平日里显得清静,寻常百姓都不会到这儿来。
而宋府,则是在西城,宋父只是五品官员,若是在京城外的地方任职,算得上是大官。
然而在这遍地是官的皇城脚下,宋父这在朝政上没什么建树和实权的五品便显得不够看了。
朝中官员都言,他能爬上这个位置,少不了大女婿是谢循得缘故。
马车驶入街市,走在平坦的青石板路上,吆喝声、叫卖声、唱曲声不绝于耳,两侧空地上摆满了摊铺。
行人穿梭,人潮涌动,随处可见身着绸缎之人,热闹非凡,烟火气十足。
这辆外观华贵的马车瞬间引起了行人的注意,待看到车上的玉牌后纷纷避让。
有人窃窃私语:“原来是谢家的马车,难怪如此大气。”
“不知是谢家哪位大人,怎么来了此处?”
“不清楚,贵人的事还是少打听.......”
“............”
街道旁的酒楼,二楼之上,正举杯抿酒的青衣男人眼尖,“这不是谢家那位的马车?这个点儿出现.......这是要去哪儿?”
坐在窗边的白袍男人扫了眼,随意道:“许是有要事吧。”
青衣男人来了兴致,招来随身小厮吩咐:“跟上去瞧瞧,记住别被人发现了。”
白袍男人闻言蹙额:“他若是被抓了,对你没有好处。”
青衣男人嗤笑:“只是好奇罢了,又不是干什么坏事,瞧把你吓得。”
这时驾车的长云扭头对里面的檀音说:“姨娘,穿过这条街就是西城区了,大概两刻钟便能抵达宋府。”
“好。”
话落,檀音掀了—角,瞄了眼外头,处处很热闹,但于她而言更多的是陌生。
十二岁以前她出府的机会不多,十二岁以后更没有机会见到这种景象。
檀音正出神,突然—阵细微的颠簸,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接着察觉到速度缓下来。
“发生了何事?”她问。
长云:“姨娘安心,只是此处街道狭窄,需费点时间穿过去。”
檀音放下心来,正要放下帘子,余光却注意到了—个略微熟悉的人。
只—瞬,她以为是错觉,直到车外的银环说:“主子,奴婢好像看到小月了。”
“小月?”檀音顿时记了起来,“可是姐姐院里的那个洒扫丫鬟?”
“正是。”
檀音疑惑,她怎么会在这里?身上穿得不是府里的丫鬟服,身边还跟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出来采买。
“长云停车。”她撩开车帘—边,“银环去看看。”
长云拉住了缰绳,车轮立马停住,银环下车。
檀音看着她下车找到正在摊铺前的小月,和她说了什么,小月转头朝马车的方向看了几眼,目光惊讶。
银环很快回来说:“主子,小月说她先前调去内屋干活,结果打扫时不小心打翻了夫人的胭脂,被赶出了府。”
檀音讶然,“打翻了胭脂就被赶出了府?”
她不记得府内的规矩有这么苛刻,通常丫鬟首次犯错,例如打碎了不算贵重的东西,顶多是罚点月钱,或者降级便是,犯不着赶出府。
银环点头,她也觉得蹊跷。
“那她身边的男子是谁?”
“她说是她的未婚夫婿,他们两家是邻居,下月初就要成亲了,现在是来置办些家用。”
谢瑜呀了声:“原来你就长兄新纳进门的姨娘啊!”
仔细端详了檀音好几眼,她忍不住道:“果真美若天仙,我还以为是那些下人夸大其词!”
夸赞使人心情愉悦,檀音掩唇轻笑,“六姑娘怎会在......”
语气停顿,看了眼她身后,“树上?”
闻言谢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的纸鸢断线掉到了树上,找到后我就爬上树去拿了。”
“喏,就是这个。”她伸手拿出藏在身后的东西,是一只做工复杂,色彩丰富的蝴蝶纸鸢。
“本想着等你们走了我再下来,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犹豫了下,她眨眼问:“请问可以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她整日穿着一身胡服在府里闲逛已经是在挑战母亲的忍耐度了,若是被她知晓自己还爬树,肯定会罚她,让她禁足也有可能。
如此想着,她看向檀音的目光晶亮,带着恳求。
檀音点头,“六姑娘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谢瑜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
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纸鸢,她表情微垮叹气:“可惜我的纸鸢坏了,以后不能放了,倒是浪费了这么好看的图。”
目光下移落在那只纸鸢上,檀音温声问:“可以给我瞧瞧吗?”
谢瑜点头,把手上的纸鸢递给了她。
檀音摸了摸那被树枝划出豁口的地方,端详片刻说:“上面加了绢丝,应该能修补好。”
谢瑜眼睛一亮,“当真?”
檀音点头:“以绢丝缝合,再勾勒形状补上颜料,大概相差无几,看不出这里的痕迹了,也不耽误使用。”
谢瑜唉声:“可我女工绘画都不行,大概会弄得更糟糕。”
捏着手中纸鸢,檀音缓缓道:“若六姑娘不介意,我可以帮你。”
谢瑜惊喜又为难:“会不会很麻烦?”
檀音:“不算麻烦,快的话今晚便能修补好,明日你便能来拿。”
一听,谢瑜也不纠结了,把这事托付给了她:“那、那就麻烦小嫂嫂了,我明日去找你?”
听到这个称呼,檀音一顿,微微颔首。
征得同意,谢瑜神色一扫阴霾,笑容灿烂,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多谢小嫂嫂了。”
晚间,檀音坐在书案后,低头认真摆弄着那只破口的纸鸢。
全神贯注,以至于未注意门口的响动。
直到醇厚低沉的嗓音响起——
“在做什么?”
书案后,檀音坐在梨花木椅上,垂首摆弄眼前的蝴蝶纸鸢,一旁烛台烛火荧荧,摆在中央的两颗夜明珠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修长的指节抚平豁口耳边缘的皱痕,檀音斟酌片刻,便拿起了绢丝绣花针在上面进行仔细缝补,神情专注认真。
她的针线活不错,小时候被苏姨娘压着学,不学好便不能吃饭,为了不饿肚子,檀音只能下了苦功夫。
后来在普华山小院,日子漫长而无聊,檀音偶尔会做点针线活打发时间。
只是缝补一只纸鸢,对檀音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钟头后,豁口缝补好,接下来便是描边填色了。
手执绘笔,蘸取颜料,慢慢临摹。
外头天色渐暗,金乌坠西,霞光万丈,而屋子里很安静,檀音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一时间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谢循进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幕,灯火微黄、明珠灿灿,满室风华不及一身白衣胜雪的她。
脚步微顿,谢循停留在原地,高大修长的身形背对着门,整个人如同一座小山般遮挡了外头的光,落在阴影里的面容看不清神色。
“她怎能这样?怎能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染着哭腔的嗓音响起,檀音趴在床榻上泫然欲泣,哭得满腹委屈,肝肠寸断。
“她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她——咳咳咳!”
说到最后她情绪激动,咳嗽了起来。
她没有点出口中的‘她’是谁,可听的人似乎都知晓对方是谁。
银环心疼不已,细声安慰:“主子莫哭了,仔细身子,大夫说您大病初愈,不可伤心过度。”
话落仍是一阵咳嗽声,银环给她倒了茶水润嗓。
“侯爷?”
门外出现动静,屋内顿时一阵安静,哭泣声和咳嗽声戛然而止。
谢循淡淡地扫了眼开口的王嬷嬷,推门而入。
屋内染着安神香,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药味,红烛红绸早已撤去,不大不小的屋子精致小巧,处处透着清雅之气。
银环稍有难色:“侯爷,主子她........”
谢循开口:“下去吧。”
银环看了眼床上的鼓包,点头:“........是。”
水色的纱帐落下,隐约能看见床上隆起一团,青丝散乱,洒在软枕上,此刻背对着床外侧。
暗影浮动,谢循掀开纱帐,径直坐在了床榻边沿,目光落在那颗饱满圆润的后脑勺上。
静悄悄的,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身子如何了?”他淡淡出声。
檀音睫羽颤了一下,恍若错觉。
隔了一会儿不见她回应,谢循语气平静:“不说话我便走了。”
话落他起身,转身似乎便要离开。
然而抬腿之际,有一道轻微却不可忽视的力道出现在袖口。
一如见面的第一晚,她胆大地扯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谢循低头看了眼那只攥住自己袖口的细白小手,目光顺着她的手往回移。
不知何时,檀音已经转过身体,一张脸埋进了湖蓝色蚕丝薄被里,只露出一双微红潋滟的美眸,直勾勾地望着他。
谢循未动,站在原地居高临下问:“不装睡了?”
美眸游移一瞬,檀音翁声翁气:“妾身不明白侯爷在说什么?”
她打死也不承认方才佯装睡着的行径。
懒得同她计较这些小问题,谢循复又坐下,握住她的腕骨,又问了一遍:“身子如何了?”
“痛。”
檀音吐出一个字,下巴抵在柔软的薄被上。
闻言谢循脸色缓了缓,问:“哪里痛?”
檀音动了动胳膊,一阵酸软后声音软绵绵:“哪儿都痛,难受极了........”
即便是搽了药,依旧不舒服。
听到她说难受,谢循眸光有一瞬间变化。
“叫大夫来看看?”他捏了捏手中的软骨问。
檀音摇头拒绝:“大夫说过两日就好了,没法治。”
“娇气。”
谢循的薄唇凉凉地吐出两个字。
檀音缓缓睁大了眼睛,眼里溢满了委屈。
她这么难受,是谁害的?
心底啧了声,面上不显,谢循淡问:“哪里痛?我揉揉。”
檀音不吭声了,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谢循这时已经顺着她的腕骨往上,指腹落在她的软肉上轻轻按了起来。
檀音反握住了他的手,谢循动作停了下来,侧目询问:“侯爷可有找到........下药之人?”
眸光微顿,他颔首:“找到了。”
檀音目露期待:“是谁?为何要下药?”
她昨天的情况,是个人看得出来她被人下了药,因此檀音没有打哑谜,直接开口问。
谢循沉声道:“是厨房的一个丫鬟,是受人指使,已经自尽了。”
听到自尽,檀音脸色白了一瞬,显然没想到对方已经死了。
“那是何人指使她可有交代?”她颤着声音问。
谢循望着她,没有说话。
檀音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露出震惊和茫然。
“侯爷是不是也认为是妾身设计的此事?是妾身自己给自己下药?”她支起身子,语气急切,生怕眼前之人误会自己。
“妾身纵然......纵然........”她眼中含泪,为自己辩解:“也绝不会使出这等下作手段,自甘堕落!”
“纵然什么?”他追问。
檀音一愣,口中不自觉说:“纵然心悦您.......”
话落,檀音已经撇过了头不看他,耳根却红了一片。
不知怎得,谢循起了逗弄之心。
他肃着一张脸,冷然问:“可有证据证明你清白?”
檀音无助道:“妾身才入侯府不过几日,根本不认识什么厨房丫鬟。”
“若真是妾身所为,何必要留下这么大的把柄?妾身虽愚钝,倒也不会干出如此蠢的事。”
檀音泪眼婆娑,可怜兮兮。
她又小声道:“何况妾身也拿不出一枚银锭指使人.......”
这是实话,檀音穷得很,一枚银锭对她来说是一笔巨额。
就如上次在赔偿千金和其他惩罚中,檀音选择了后者。
檀音自己的私房钱不多,除此之外来侯府前,宋夫人也只给了她五百两银票,什么嫁妆之类,就更别提了。
五百两或许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是巨款,可对于宋府来说,九牛一毛,着实吝啬。
不说宋姝华,便是她的二姐姐,亦是庶出,出嫁时也有五千两傍身。
想到这,檀音心底冷笑不已。
“那你可有心疑之人?”谢循蓦然问。
檀音心生警惕。
他这话是何意?是已经抓到了幕后指使之人?还是在试探她?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和宋姝华成婚五年,定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不管如何,宋姝华这个正妻,在他心中定要比自己重要。
难道他在试探自己对宋姝华的忠诚度?
..........
“妾身没有........”她低头,语气低落,“请侯爷相信我........”
谢循嗯了声,没再追问。
纠缠这个话题已经没有意义了,檀音跪坐在床榻上,一袭月牙白寝衣,未施粉黛,唇色淡淡,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纤弱。
握住他的手,目光下移,檀音一顿。
“这是.......妾身所为?”檀音指腹轻轻触碰了那枚牙印,嗓音微颤,带着几分心虚。
谢循垂眸,意思不言而喻。
“咦?”她惊讶了一下,注意到他手背上的浅色伤疤,好奇问:“这为何还有一道伤痕?何人所为?”
伤痕不大,边缘整齐,看上去已经愈合很长时间了,只留下淡淡疤痕。
谢循垂眸瞥了眼,“一只野猫抓的。”
檀音眨了眨眸子:“好凶的野猫。”
谢循眸光微动, “是挺凶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檀音感觉他的语气有些奇怪。
正欲起身,身旁还未清醒的檀音挣扎着起来,坐在被窝里揉了揉眼睛。
“侯爷您醒了.......”她嗓音含糊不清的,眼睛都还未睁开。
难得见她这娇憨的一面,谢循眼里染着淡淡的笑意,“嗯,天色尚早,你继续睡。”
檀音哦了声,乖巧地倒头继续睡。
盯了会儿她的睡颜,谢循勾唇轻笑。
自小被祖父严格要求,承担家族重任,年少时叛逆地跑去北地参军,再回来重新科考入仕.、历经宫变、扶持新帝........
多年来,谢循早已将下人近身伺候的习惯摒弃,穿衣洗漱、更衣沐浴,凡是皆亲历亲为,不假他手。
整理好着装,他放下床幔,来到门口。
吱嘎一声,门外打瞌睡的下人一个激灵,回头对上侯爷的脸,急忙下跪:“侯爷晨安。”
“时辰尚早,莫要吵她。”
谢循落下一句嘱咐,抬腿离开了。
下人连连点头。
观棠院外,正在等候的长风一抬眼,便见自家主子面色缓和,神清气爽地出现。
“侯爷,马车已备好了。”他上前道。
谢循:“上月陛下赏赐的云锦可还在库房?”
云锦乃皇家御用面料,由江南织造,因工序繁杂,图案复杂,色泽艳丽而闻名,每年进献给皇宫,能获得赏赐的妃嫔或官员,俱是受皇恩厚爱。
谢家倒是每年都能分到许多,除却给各房长辈的图案、色泽较为庄重,其余的皆存放在了库房。
长风:“回主子,还在,前几日夫人拿了两匹去做衣裳。”
谢循嗯了声,“挑几匹颜色鲜亮的送去观棠院,再挑些合适的物件一同送去。”
长风点头,“属下这就去吩咐。”
谢循离开后,观棠院恢复清静,洒扫的下人动作轻盈,不敢造出大动静扰了主子。
加上正院那边在檀音病后便免了请安,因而她醒来时已经是巳时中。
听到主子起床的动静,银环进屋撩开帘子,突然愣怔:“主子您的嘴........”
闻言檀音下意识摸了嘴唇,瞬间传来一阵刺痛。
大脑顿时清醒,昨晚的胡闹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肿胀通红,险些破皮了。
檀音:...........
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
抬头对上银环揶揄打趣的目光,檀音板着脸:“还不快去打水来。”
银环笑眯眯,“好的,奴婢这就去。”
吃着早膳,院子里传来动静,檀音放下碗准备出去看看,洒扫的婢女便进来了,笑得合不拢嘴道:
“姨娘,前院送来了好多赏赐!”
除却名贵的云锦,还伴随着其他的东西,大多是女子喜爱的物件,譬如上好的胭脂水粉、珠钗玉簪步摇.......如流水般送到观棠院。
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夜明珠,拳头大小,珠体圆润光滑,光彩夺目。
“主子,这些东西可要收起来?”银环在一旁问,圆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檀音拿起其中一颗夜明珠,端详了片刻,璨然一笑:“摆上吧,侯爷的一片心意我自是不敢辜负。”
话落她目光转向领头的小厮,语气温柔:“烦请替我转告侯爷,就说很喜欢。”
小厮笑容灿烂,“姨娘的话小的一定转达。”
“侯爷还说了,若您要做衣裳,直接吩咐一声,锦绣阁的裁缝师傅自会上门为您量身长。”
听到做衣裳,银环眼睛锃亮:“主子长得这般美,穿上这些颜色的衣裳肯定好看!”
檀音平日里穿的衣裙皆是颜色素净的,以水绿、湖青色为主,而谢循着人送来的云锦,有桃色、朱樱、烟紫等好几种,皆是颜色鲜亮。
自两人有了肌肤之贴后,他能明显察觉到她较往日的不同,见到自己都很粘人,话里话外中带着掩藏不住的小心翼翼。
一如此刻,说完话后垂着头,肩头耷拉,头顶的小发旋也随着主人低沉的心情变得毛躁,失去光泽。
情绪全写在了脸上,说得便是她。
一切都显得那么笨拙。
檀音丹唇微动,那些小心思却无法宣之于口。
对上他深邃冷冽的眸色,她眸底黯淡:“无人教妾身如何为妾,妾身害怕哪天惹了您的厌恶。”
所以她只能努力靠近他,讨好他,像只幼兽见到饲养者跌跌撞撞地跑向他,手段拙劣却诚挚。
她知道英明如他,怎会看不出自己的小心思?
向来波澜不惊的神色里掀起了一丝涟漪,掌心落在发顶,力道不大地抚了抚。
“无需学,你这样就很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循微微喟叹。
罢了,她年岁小,又可怜巴巴的,纵着点也无妨。
感觉到他态度的软化,檀音尝试着伸手环绕上他的腰。
抬头见他不排斥,于是身子前倾,小脸贴了上去,腰带上的镶玉佩丝丝冰凉,檀音哼声哼气道:“妾身记下了。”
一来二去,案桌上的膳食早就凉了,两人吃得也正正好七八分饱,谢循便让人撤下去了。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他原打算陪她用个晚膳便离开,结果檀音大着胆子,忍着羞意问他:“侯爷今晚留下吗?”
眼含春水,双颊绯色,谢循脚步顿住。
最后他捏了捏她手心的软肉,沉声道:“只这一回,往后不可任性。”
檀音掩唇,眼中笑意加深。
谢循留在观棠院,这对小院的下人来说可是件天大的喜事,代表着侯爷重视她们家姨娘,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面上也有光。
谢循答应留下来了,倒是顾及着檀音的身体,因此并未作什么。
深夜躺在梨花木床榻上,仿佛回到了那晚两人见面时,严格来说的,这是两人第二次同榻共眠。
檀音照样是睡在里侧,沐浴后换了一身藕粉色寝衣,五官出尘,娥眉稍下一点红。
两人盖着同一床衾被,属于男子的气息和体魄占据了大半张床榻,狭小的空间内气息交缠,温度在不知不觉中攀升。
谢循和衣而睡,眼皮沉阖,窗外的月光透过缝隙,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在黑暗中映出他冷硬立体的轮廓。
鼻间满是独属于女子的馨香,从四面八方而来,钻进鼻腔,直达灵台,沁人心脾。
蓦地,腰间一软,如不久前般缠上一双柔荑。
馨香逼近,谢循双眸微微睁开,眼底神色清明。
身侧涌动,随之而来胸膛一重,他垂眸,恰好对上檀音清润的眼眸。
月色朦胧,叫人看不真切。
“胡闹。”
察觉到她不安分的肢体,谢循扣住她的腰身,低声警告:“莫要乱动。”
檀音眨了眨眼,下一瞬抬头,朱唇轻轻地印在了他的下颌,一触即离,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侯爷滚动,谢循的目光变得危险幽深,低头对上她无辜的眼神,他狭长的凤眸微眯。
唇角扯了扯,发出冷笑。
直觉告诉檀音很危险,她松开谢循便要远离他,然而腰上一紧——
一阵天旋地转后,两人的位置对调,男在上女在下。
“侯——唔。”
檀口被封,剩余求饶的话消失在唇齿间,檀音心生后悔。
早知,便不撩拨他了。
..........
隔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谢循如往常作息般醒来。
不及细想,思绪被打断。
“没想到再见,你我却是这副情形。”
说这话时,宋姝华眼神黯淡,眉间落寞,仿佛因自己的虚弱的身子感到难过。
宋夫人拧眉,却未开口,余光瞥向檀音,朝她使眼色。
檀音启唇:“长姐乃有福之人,定会安康长寿的。”
“借妹妹吉言,但愿如此.....”
宋姝华忧叹一声,眉间俱是愁苦:“只是郎中已诊断我病邪入体,侵五脏六腑,难以医治,我恐是时日无多了。”
“我自问是无愧于这一生,惟有一事,便是嫁予侯爷.....”
宋姝华一顿,继续道:“就是你姐夫,五年来未曾为他、为侯府、为谢家孕育一子半女........”
“如今我身体孱弱,这件怕是难以完成。”
“所以三妹妹........”她目光盈盈地望向檀音。
似被她打动,檀音神色动容:“母亲已同我说过此事。”
言外之意,她已然知晓此番前来的目的,她也答应了。
闻言宋姝华心头一松,脸上笑意加深:“那便好,只是委屈三妹妹了.......咳咳。”
压下咳意,她握住檀音的手,虚弱真诚道:“妹妹放心,府医早已断定我时日无多,你只需安心诞下孩子,届时我定会向侯爷请封为世子,将来扶你为正室。”
“待我死后,孩子仍由你抚养,你便是世子生母,侯府最尊贵的女主人,未来宋家的还需靠你……”
话落,宋姝华又忍不住咳嗽,帕子掩唇,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
身旁嬷嬷神色紧张,宋夫人打断她的话:“华儿别说了!好端端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她转头看向木愣愣的婢女,“还不快扶你们夫人进屋!”
婢女连忙上前,将人扶进了内寝。
或许是方才情绪起伏大,一番折腾下,宋姝华吃下药后便犯困了。
宋夫人心疼女儿留下来作陪,檀音不便打扰,由下人领着出了正院。
一出正院,那股萦绕在鼻尖的浓重药味逐渐散去。
正值隅中,外头敞亮明晰,褪去了前几日的绵绵春雨,日光拨开乌云,透过云层挥洒大地。
是极好的天气。
领路的是个梳着双丫髻的青衣婢女,檀音没有吩咐想去哪儿,她便安静地陪同,偶尔介绍府中的景致。
“你叫什么名字?”
路过一方长廊水榭,檀音止步出声。
婢女愣了下,连忙回复:“回三姑娘,奴婢名唤小月。”
檀音:“小月,你可知长姐患的是何病?为何如此严重?”
小月面带犹豫,按照规矩,主子的事下人不能随意议论。
檀音目光黯淡:“我虽为庶女,这些年又一直待在京外,但自小也是同府中姊妹们一起长大,在我记忆里长姐身子骨一向康健爽朗,怎么短短几年会病成这样......”
“我实在是担心不已。”
她轻叹息,干净温润的嗓音中含着浓浓忧愁。
小月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三姑娘语气中的担心不似作假,她偷偷瞄了眼这位貌若仙子的三姑娘。
她是主母院里的洒扫丫鬟,自然也知晓一些事。
眼前这位三姑娘不仅是夫人的妹妹,未来也极有可能是府里的主子。
见她不说话,檀音朝她露出安抚的浅笑,“罢了,不愿说便算了,我不为难你。”
小月无端生出愧疚,瞬间撇开心头的胡乱想法如实道:“三姑娘有所不知,夫人去年意外染了风寒,身体便一直不见好,病情断断续续,时好时坏。”
“偏偏夫人愧疚于未能为侯爷诞下子嗣,这些年一直郁结于心,两相之下加重了病情,成了如今这等地步........”
府里的丫鬟婆子都私底下偷偷议论,夫人或许活不过明年。
不过,这些她可不敢说给三姑娘听。
眉心蹙了蹙,檀音若有所思:“可有请过太医为姐姐瞧病?”
谢家乃当今天子外家,亦有从龙之功,择请太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请过,但——”
“小月!”
话还未说完,不远处有同样梳着双丫髻的婢女喊她。
小月看了眼日头,又看向檀音,神色为难:“三姑娘,奴婢得去当值了。”
“去吧。”檀音颔首,侧头看向银环。
银环了然,给了她几颗银豆子。
小月受宠若惊地接过,连忙道谢:“多谢三姑娘。”
小月走后,檀音身边只余下银环,没有再叫侯府其他下人陪同。
银环:“小姐,我们还要继续逛吗?”
檀音轻轻摇头,瓷白如玉的面上浮现疲倦:“不逛了,找个地方坐坐吧。”
今日走了许多路,她的腿并不舒服。
水榭中有石凳,凭栏外是一片湖面,湖中有一小片荷叶,湖水清澈,几尾锦鲤畅游。
檀音没有心思欣赏这难得的美景,侧坐石凳上目光远眺,思绪万千。
她三日前被接回宋府,今日嫡母便急不可耐地将她带来侯府。
见到宋姝华,檀音惊讶,不仅是因为她的身体,更因她的态度。
宋父风流,子嗣众多,然宋姝华乃宋家唯一嫡女,在家向来是被千娇万宠,视若珍宝,因而脾性娇纵张扬,对待她们这些庶出姊妹向来疏离,绝不可能像方才那般温婉可亲。
古怪。
诡异。
杂乱的思绪像一团面线,在脑海中炸开,寻不到头尾。
檀音眉眼间浮现一丝烦乱。
“小姐。”
贴身婢女银环离了一会儿,再回来手上捧着一个青碗,眼中浮现笑意:“您要喂喂鱼吗?”
檀音回头眸光落在碗里的东西上,“哪里来的饵料?”
银环解释:“侯府主子喜欢赏鱼,附近有专门放置饵料的地方,奴婢找到拿来的。”
话音刚落,湖中荷叶下传来哗啦声,赤色鱼尾一闪而过。
檀音眉色微动。
见状银环将饵料递了过去。
装饵料的碗有些大,需要双手,檀音没有伸手接。
指尖捏着几粒有一下没一下地洒进湖。
饵料一进湖,附近鱼儿蜂拥而上,大概有五六条,赤红白各色相争,不曾吃到的鱼儿靠近水榭,朝檀音张嘴渴求。
又撒了一把下去,鱼儿争斗得更厉害了。
然而这番景象看得檀音没由来得心烦,仿佛从中窥见了她自身的处境。
受人摆布,旁人指缝间漏出一点蝇头小利,便要拼命争夺,甚至还要对施饵人感恩戴德。
心里烦躁不堪,面上却不显。
檀音抿唇,心烦之下干脆夺过银环手上的圆碗将饵料都倒了下去。
所有饵料下去,所有鱼儿都张大口吞咽,不再争夺,其中有一尾红白相间的锦鲤吃得尤其凶猛。
檀音心头的憋闷散了散。
银环目瞪口呆。
她吞了吞唾沫磕巴问:“小、小姐,这些鱼不会被撑死吧……”
撑死。
檀音一顿,接着语气坚定道:“不会,锦鲤向来聪慧,乃灵物,不会撑死的。”
目光触及湖中躯体逐渐圆润的锦鲤,她忽地有些不确定了。
迟疑片刻,她红唇轻启,吐出几个字:“……若是撑死了,只怪它们贪婪,蠢。”
银环:……有些不安。
不安的不止银环,还有其他人。
树影浮动,假山后的主仆将这一幕瞧得一清二楚。
青年侍卫长风面色略急,那里可是有主子喜欢的锦鲤!
正要出声,身前高大挺拔的墨袍男人抬手制止。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身,眉宇间的郁色散了散。
“外头路滑,怎么过来了?”
昨天下午雨停后,今早清晨又下了—场,之后天色便—直昏沉,地上树枝泥泞,有积水的地方路也滑。
檀音莲步轻移,来到他面前,“妾身听闻您中午胃口不佳,想着这会儿您该饿了,便去了趟厨房拿了些吃食过来。”
注意到他眉心沟壑,她抬手碰了碰,眼底关切:“您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握住她作怪的手,包裹在掌心揉捏几下,谢循神色淡淡:“算不上,—点小事罢了。”
闻言檀音不再追问。
谢循垂眸,“新衣裳?”
檀音点头,白玉小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您让人送去的,妾身来前特意挑了身换上。”
说完她后退—步,提着裙摆缓缓转了小圈。
淡紫色的软烟罗裙,衣襟袖口处绣着粉白海棠花,—簇—簇的,精致秀美,裙摆层层流泻,迤逦有余,随着她的动作如花朵绽放。
“您觉得怎么样?”檀音停下后问他。
虽是询问,她的脸上却写满了‘求夸’二字,—双桃花眸晶亮,清澈见底。
谢循把玩着她的手,故意道:“尚可,很合身。”
“仅仅是尚可?”檀音嘴角顿时耷拉,眼底的光亮黯了—寸,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漆黑的眸子扫过她脸上的不高兴,谢循忽地轻笑,嗓音清亮道:“很美。”
“美不胜收,无人能及,这下满意了?”
低醇的话语在耳边乍现,夹杂着纵容和难以察觉的柔意,檀音嘴角扬了扬又抿成—条直线,不愿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
将她的小表情收入眼底,谢循眼底划过—道笑意,萦绕在心头的烦躁逐渐驱散。
“您快尝尝这粥,再不吃待会儿便要凉......嘶。”檀音说着突然发出痛呼,刚碰到粥碗的手猛地收回,娥眉轻蹙,眼底浮现水汽。
“我瞧瞧。”谢循握住她的腕骨,语气略带强硬。
檀音摊开手心,指节纤细修长,每—根都很匀称,薄薄的肌肤白皙柔软,指甲边缘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粉意。
此刻美无瑕疵的玉手指腹微肿,绯红—片,轻轻触碰便酥麻刺痛,显然是烫伤了。
檀音没想到这—路走来,碗壁竟还这么烫,若不是她反应迅速,指尖恐怕就要起水泡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吃痛。
柔软无骨的手落在掌心,谢循虚虚握拢,便能将其包裹地严丝合缝,二者的肤色形成了—股冲击。
拇指按在她的手心,谢循盯着她指腹上的几道绯红,另—只手从箱匣里拿出—罐药膏。
单指挑开盖子,指尖在里头挖了—小块淡绿色膏体,轻轻地抹在檀音的指腹。
膏体遇热便融化,随着他的摩挲很快覆盖了她刺痛的地方,逐渐变得温热,舒缓。
谢循眼帘微垂,神情没什么变化,—丝不苟,檀音却感觉到他的手心愈发滚烫,同某些时刻格外像。
“侯爷,妾身自个儿来。”她尝试收回手,无果,反倒被他攥得越发紧。
檀音唇瓣微阖,抬眸撞进他深沉如墨的瞳孔里,看她的莫名心口—紧,移目匆忙避开。
待药膏全部吸收完,檀音的指尖余下药草香,淡淡的,不难闻。
“可还痛?”他未松开她,视线落在她白皙饱满的耳垂上问。
为了搭配这身软烟罗裙,檀音特意戴了—对海棠花耳坠,和裙上的花纹—致。
檀音指尖蜷缩,“不、不痛了。”
谢循在观棠院待了小半个时辰便离开了,临走前檀音坐在床榻上,拉着他的袖口,一双澄亮的眸子盈盈地望着他,期期艾艾的。
虽未开口,却有万千言语藏在其中,一副依依不舍的姿态。
谢循未挣脱,站在床边凝望着她,俊美的脸庞恢复了平日里的冷肃。
“还有何事?”他一副冷酷的口吻。
檀音并未被他吓到,拉着他袖子的手晃了晃,小声问:“侯爷还会来看妾身吗?”
她仰着头,美眸直直地望着他,眸底满是希冀。
本就娇小的脸蛋因生病又小了一圈,尖尖的下巴惹人怜惜,宛若病西施。
随着她的动作,谢循明显察觉到她说这话时的紧张和期盼,以及藏在语气中的小心翼翼。
“有空便来。”
他模棱两可道。
一抹喜色出现在她脸上,一览无余,檀音忍不住再问:“那是....何时?”
话落她面色一僵,眸光黯淡了半寸,“侯爷恕罪,妾身逾矩了。”
她只是一个妾,有什么资格要求主君给出承诺?
松开了他的袖子,檀音垂眸,粉光若腻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好似前一刻的欢喜是幻觉。
那微不可见的力道消失,谢循视线低垂,望着她头顶的小发旋,唇角扯了扯:
“今日若得空,陪你用晚膳。”
瘦削的身形一颤,檀音倏地抬头,眸中透着不可思议。
瞥了眼她的神情,眸光一顿,很快便移开。
见她似要说话,谢循绷着脸道:“莫要再得寸进尺。”
“好好养病。”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檀音望着他似有几分急切的背影,蓦地笑了。
片刻后她唤来银环,命她留意这两日府内的消息,尤其是正院那边。
银环端来熬好的药,檀音面无表情地一口口喝下,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瞳仁的神色。
长姐,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既想要她怀上侯爷的孩子,又想令侯爷厌恶她,认定她是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女子?
如此一来,便能更好地掌控她?偌大侯府,无依无靠的她只能靠你了?
可凭什么呢?
-
“可查清楚了?”
出了观棠院,回到朝晖堂,谢循召来长风询问。
长风点头,“虽对方很仔细,但还是留了不少蛛丝马迹,经过深查,属下已经查出背后指使那丫鬟的人了。”
“是谁?”
“是夫人的贴身婢女欣月。”
谢循淡淡地嗯了声,“把人送去训诫堂,依府规处置。”
他面色平平,语气无甚起伏,仿佛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当天下午,栖华苑中正在指挥下人干活的欣月被带走,进了训诫堂。
训诫堂,侯府内用来处置犯事下人的地方,且通常是犯了大事才会被带去训诫堂审讯,出来后的下人无一不是皮开肉绽,下场凄凉。
欣月一带走,栖华苑的下人不明所以,躁动不安。
这是犯了何事?好端端的竟惊动了前院的人。
自午睡后醒来的宋姝华得知消息后打翻了药碗。
浓褐色的药汁淌在地上,如一团污渍般黏稠,散发着苦涩奇怪的味道。
“你确定,是前院的人带走的?”她沉着脸问。
李嬷嬷看了眼地上的药,心觉可惜。
闻言她点头,脸上的皱纹加深:“是长风侍卫亲自带人前来的,当时您尚在休息,便没有惊动您。”
长风是侯府的亲卫,无人不知,他亲自出面也定是侯爷的意思。
“他知道了,他还是知道了........”
宋姝华喃喃,自嘲一笑。
李嬷嬷叹了一声,夫人还是太心急了。
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嬷嬷,你说......欣月会如实交代吗?”
凉凉的话语响起,如寒霜般彻骨渗人。
李嬷嬷低下了头,“欣月是个聪慧的丫头,此事是她擅自做主,同夫人您没有任何关系。”
瘦削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宋姝华语气缓和:“嬷嬷说得对,只是我终究是她的主子,监管不力是我的错,我自会去向侯爷请罪。”
李嬷嬷不好置喙,便说:“夫人,奴婢再去熬一碗药来。”
“不必了。”
宋姝华倏地冷下脸,眼中的厌弃一闪而过,“喝了这么多也不见得有用,都是些江湖骗子!”
当天傍晚,训诫堂传来了消息:
婢女欣月已咬舌自尽,死前承认了自己指使人下药的行径,并一口咬定是自己擅作主张,辜负了夫人的信任。
听到消息,宋姝华松了一口气,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吩咐李嬷嬷去善待欣月的家人。
然而还不等她彻底安心,前院来人了。
“你说什么?!”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小厮,目光仿若吃人。
小厮暗自心惊,面上为难道:“夫人,这的确是侯爷的意思,小的只是个跑腿的,谅小的有十条命也不敢撒谎啊!”
宋姝华努力保持微笑:“为什么?”
小厮如实道:“侯爷说欣月是您的贴身婢女,如今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您身为主子也有管束不力的责任。”
“赏罚分明,这是府中的规矩。”
觑了眼她的脸色,小厮补充道:“夫人放心,侯爷只收了库房钥匙,并未要收中馈府印。”
宋姝华脸色顿时更难看了,险些失态。
光有府印,却没有库房钥匙,这和夺了她一半的管家权有什么区别?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她问:“侯爷可有说库房钥匙交由谁保管?”
小厮摇头,“这小的就不知了,侯爷并未说。”
宋姝华歇了一口气。
没有说就意味着他没有打算交给其他人,暂时由前院保管。
不管是交给二房、三房还是那位常年吃斋念佛的婆母那里,她都不放心,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神色稍缓和,她平和道:“既如此,库房钥匙我亲自送去,再同侯爷请罪。”
“呃......”小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回夫人,侯爷如今在宋姨娘那儿。”
言外之意,您去了前院或许会白跑一趟。
嘶啦——
手中的帕子撕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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