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又在浑身疼痛中醒来。
镜子里那个全身缠满绷带的人似乎是我,幸好没有人注意到我。
生日宴上的那个计划,算是以某种方式成功了。
我感到庆幸,但一庆幸就觉得疼。
那个夏令营让一切都发生了倒置,但它会是真的吗?
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记得我吗?
1这个夏令营是鲁曼大学举办的,第一个面向社会的项目。
它以社会学课程为主。
但真正吸引我的是其中的社会学试验。
那是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最终胜利者能获得丰厚奖励。
所有参加的学员,都会成为角色扮演者。
作为一个沉迷此类游戏的大宅女,我毫不犹豫地报名参与项目。
报道那天,我发现之前报名的人只来了一半,十个人都不到。
我狐疑地观察着主办方的阵仗,和每个进来的人。
他们有的局促不安,有的胸有成竹,也有的和我一样茫然。
只有她。
她的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但走进来的步伐又很坚定。
她立刻引发了我的好奇,让我很渴望和她交流。
但她缩在角落里,我也很社恐,难以找到对话的机会。
正想着,机会就来啦!
主办人Tim看到来的人差不多了,就开始介绍课程安排和发布学习任务。
其它内容我听得迷迷糊糊。
直到介绍角色扮演游戏,才打起了精神。
Tim说,这个角色扮演游戏,是为了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自己。
为此我们需要一个搭档。
他让所有人现在立刻马上自由组合一下,也是彼此认识的好机会。
我匆匆走向了她,刚要靠时却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对她说:“我们一组吧。”
她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垂下眼眉,一言不发。
尴尬的我不得不重新朝身边的人看去。
却突然遇到一个慈祥的目光。
那是一个有些上年纪的阿姨在看我,她同时微笑着向我走来。
于是我跟宁姨成了搭档。
2时间过得很快。
社会学课程很沉闷,但也有不少干货。
特别是社会分层与流动的内容,很符合现实中的情况。
这期间我和同期学员也熟络起来。
飞哥自愿担任了班长,人很热情,对大家都很照顾,又不拘小节。
李姐待人处事很周到,跟她交往就像撞进了暖烘烘的蛋烘糕,但由于没有棱角让我隐隐有不安。
只有她和其它人都很疏离,总是跟搭档的那个男的待在一起,但俩人又不怎么说话。
我跟她的对话只有一次。
这天我和她都去迟了,在往教室赶的路上,我鼓足勇气问她的名字和来参加的原因。
她说她叫陆喻,答应朋友一起来的,说话时深情很冷淡。
到了开展游戏那天,Tim宣布了角色的分配。
总体上分成五个层级,α,β,γ,δ,ε,每个层级有不同的特征。
比如α享有大量资源,但必须完成最危险、最艰苦的任务;ε没有任何资源,但据说任务也最简单。
每个层级两个组合,每组分成A角和B角,A角维持组合的“生命”,B角为A角提供帮助。
但B角可以在最后环节中取代A角。
不同层级之间主要是资源竞争和生存性竞争。
最后资源最多的组合获得在最终环节支配所有成员的权力。
她们也能最终享有转化为现金的资源。
但在此之前,需要进行一个角色分配的测试。
3测试首先是在组内确定A角和B角。
我主动担任了B角。
李姐一定要做A角,飞哥做了B角。
其它组合分配都很快,只有陆喻组一直在商量。
最后听到那个男搭档叹了口气,说我要A角吧,陆喻微微点了点头。
另一个环节是个很奇怪的形式。
Tim让我们在电脑上填写一个很长很长的测试单。
我记得一个题目是: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你愿意竞争,甚至冒一定的生命危险吗?
另一个题目是:当物资不足时,你会考虑把它分配给其它人,让大家都有活路吗?
填完之后很长时间,数据才被送出去。
又等了很久,我们领取到分组的情况,我和宁姨被分到δ组。
β组诗李姐和飞哥。
陆喻在α组。
分别领取任务后,我发现我们组的任务是,获取γ组的所有资源并尽可能“解决”ε组。
Tim说,一定不要让其它人知道自己组合的任务。
我们的武器赫然是真的武器,包括从微量爆炸物、电棒、注射器等等。
字母靠前的组武器更好。
Tim笑着说,别担心,这些都是为了强化实验效果设置的。
而且都不会危及生命,只是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以方便达成实验设计。
然后突然收起笑容,拿出之前大家签过的协议,指着上面印在最底下的一行字给大家看:“为了保证实验的逼真性和体验感,不排除使用不危及生命的暴力。”
坐在我斜后面的陆喻,轻轻叹了口气。
4游戏即将开始。
我们被带到一个地下体育场。
体育场在漏水,看得出来现在已经不怎么使用了。
陆喻突然一改之前的悲哀忧郁,突然不知从哪里找到了活力。
对着身边的男人眉飞色舞地讲起话来。
我听到男人说:“终于带阿瑜回到这里啦。”
陆喻笑了笑,轻声说:“是呀,她会喜欢的。”
然后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和忧郁。
我们被引到五扇小门前,进门之后灯突然亮了,然后放起了一首英文歌《Almost》。
一个声音从喇叭里传来:“游戏开始,你们可以开始做任务了”。
我和宁姨都有些茫然,我们都认为先在屋子里待着,让其它人竞争一会儿,是比较好的选择。
起初外面是安静的,安静中透着一丝可怖。
这安静让人期待传来任何声音。
宁姨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开始跟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被问到为什么来参加这个项目,我说自己本来喜欢打角色扮演游戏。
宁姨哈哈大笑,说道:“你想得真是太简单吧。
不过年轻嘛,确实重在体验。”
我有些愕然,问她来这里的初衷。
宁姨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是我儿子想来参加,但他突然生病来不了了,让我一定要来替他看看。”
我说:“但这也不能被代替呀?”
宁姨摇了摇头:“没办法呀,我要是不去,就没人……”,她突然不说了。
我以为她话到伤心处,就接过话茬儿说:“原来是这样。”
“他说一直想考社会心理学,我也想为他看看。”
宁姨说。
母亲确实是天底下最无私的人,我暗自想着。
然后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就在沉默最难忍受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怪叫。
我和宁姨对了对眼神,都知道游戏真的开始了。
我们靠得更紧了一些。
我在宁姨身上感受到一阵久违的温暖。
外面是飞哥的声音:“骏骏,其实根本不用那么大阵仗,大家把话说白了不就好了。”
然后是陆喻搭档的一阵冷笑,然后是爆炸声。
“做就要做得真。”
那个叫骏骏的人说道。
“啊……”他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一个人在追,两个人在跑。
这个声音远去后,是身体被拖走的响动,接着是一阵更可怕的沉默。
为了得到一点信息,我把耳朵凑到墙上,想听隔壁的声音。
却只听到有人在来回踱步,踱步越来越靠近我贴耳朵的那道墙壁。
然后响起一阵规律的敲击声。
是摩斯电码!
我醒悟过来,我们之前讲过这个内容。
“我是陆喻,现在组里只剩我一个了,我们可以合作。”
我识别出这些内容。
我有些喜出望外,立刻回应:“我们想等闹得差不多再出去,你呢?”
“我也一样。”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提防你的同伴。”
这未免有些过虑了,且不说宁姨心地淳厚,而且她看上去也不怎么具有攻击性。
再说我们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反而需要我来竞争资源。
不知不觉宁姨已经凑近我身边,做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我笑了笑说:“我在听对面的声音,她们似乎只剩一个人了。”
宁姨说道:“那不正好,我们有机会了。”
“但是保不准外面还有别人在等着,捕猎。”
我说。
“但要是都等着,谁也赢不了。”
宁姨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严厉的、甚至是威严的神情。
我心下正在盘算,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5我和宁姨对望一眼。
只得一手握着电棒,一手去开门。
一圈、两圈,门张开了一条缝。
一张生分的面孔露在门外。
“让我进去吧,后面有人在追,不让我进去咱们都会完蛋。”
他的声音瑟瑟发抖。
我狐疑地问:“你是哪个组的,什么角色。”
“我是δ组的A角,我的B角已经被解决掉了。”
“被谁?”
正在问话间,我看到后面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把他拖到了另一边。
我不敢再看,用尽全力又把门关了起来。
然后是一阵奇怪的骚动,又陷入了静默。
“那个人还好吗?”
我问宁姨。
宁姨点点头说:“不好又怎么样?”
似乎有些责怪我的意思。
这时大喇叭又响了起来:“为了加快游戏进度,我们现在把房间的钥匙藏在场里,先找到钥匙,就更容易成功。”
这也未免太不留后路了。
我心里想着,有些恐惧又有些兴奋。
“与其等着被他们找到,完全被动,不如自己出去找钥匙。”
宁姨说。
我点了点头,觉得说得在理。
于是我们确认门口没有任何脚步声后,就各自拿上装备,一起走了出去。
果然,外面除了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
6我们小心翼翼地在场馆里搜寻着。
只有昏暗的光线,却没有碰到任何其它人。
我看到有一个贴着特殊标志的小盒子,就放在篮球架后面。
我和宁姨一前一后,一起向那边走过去。
在相对的方向,却也出现一个人影。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把手里的注射器狠狠扣了一扣。
走近、走近。
直到近处我的心舒然放下了,她是陆喻。
不知为何,她带给我一种无需任何前提的安全感。
我向她打了个示意友好的手势,她也回了一个。
我们又走近了些。
陆喻捡起盒子,拿出里面的钥匙并递到我手上。
我把它举到眼睛前面一看,是A003的钥匙,我隐约记得那是李姐和飞哥的房间。
他们在我们前面进去的。
宁姨凑了过来,按了按我拿注射器的手。
我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合作的手势。
她为难地点了点头。
没走几步,李姐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笑着说:“你们都在呀,要不要合作?”
我十分惊喜地说:“好呀,人多力量大。”
“阿飞呢?”
宁姨问。
“他刚刚去追γ组的人,我就跟他走散了。”
李姐说道。
飞哥是警察出身,在这个游戏里很占优势,我们不是很担心他。
于是我们这个临时凑起来的组合,一起向其它地方走去。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陆喻问我们和李姐,话里不带一点感情。
“夺取你们所有人的资源,解决γ组”,李姐说。
“夺取资源,解决ε组”,我说。
宁姨盯着陆喻说:“你的任务呢?”
陆喻低下头去轻声说:“解决你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