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就此沦为玩物,她买通了教坊司的丫鬟,让她给罗兆送了信。
那是放榜的第二天,前三甲本要去吏部登记。
但罗兆接到消息,二话不说便赶了过去,正好碰到侯府公子要为谢媚儿赎身,于是两人打了起来。
罗兆右手受了伤,几个月没法提笔写字,吏部那边也无法给他安排官职。
所有的同窗都替罗兆惋惜,毕竟探花郎可是有面见圣上的机会的。
但罗兆却毫不在意,非但不卧薪尝胆,反而干脆破罐子破摔,用朝廷给的赏钱在教坊司门口开了家包子铺。
这样他就能一边保护谢媚儿,一边攒钱给谢媚儿赎身了。
可惜他还没攒够钱,侯府公子先拿钱来买走了谢媚儿。
谢媚儿临走时流着泪告诉他:“罗郎,你我此生有缘无分,忘了我吧。”
不知道罗兆当时什么心情。
只知道包子铺关门了几天后重新开业。
自此,罗兆眼里的光熄灭了,直到他遇到了我。
彼时的我已经被认回了平南王府,父王母妃愧疚,给予我旁人无法给予的尊贵和权势。
我的马车路过热闹的长街,一瞥眼看到了正打着蒲扇驱赶苍蝇的他,心里百感交集。
我回忆里那个明媚开朗,端方持重的少年,已经被现实压垮了脊梁。
长期的商贾生活让他看起来毫无生气,那张本就不丰盈的身材如今更加瘦弱,眉目更加突出。
我叫停了轿子,掀开帘子:“罗兆?”
他愣怔一下,随即小跑着来到我轿子前,恭敬十足:“小的罗兆,给贵人请安了,贵人可要吃包子?”
我不吃包子。
我不爱吃包子。
我只爱写字。
罗兆早慧,幼年时期便能临摹出夫子的字了,而我,十分崇拜地帮他偷拿夫子书房里新写的字帖。
我看着他的字从歪歪扭扭,到粗宽大叶,再到棱角分明。
我说:“罗兆,你的字真好看,你以后一定能当状元。”
罗兆的眼神黯淡下来:“孤儿也能科考吗?”
那个自卑怯懦的眼神刺得我心疼,于是我天天在济慈院里夸奖罗兆,用所剩无几的馒头去和其他孤儿们做交易,我给他们馒头,他们去夸罗兆,给罗兆信心。
我还试着临摹过罗兆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藏在了枕头下。
后来,一个官家女孩随他爹来济慈院查案,搜到了这幅字。
她用两根手指头捏起那副字,一脸嘲讽。
后来那幅字就不见了。
这个官家女孩就是谢媚儿。
济慈院里全是孤儿,在那吃不饱饭的日子里,一个会读书写字又有宏图之志的少年显得夺目耀眼。
只是光环之下,他看不到灰扑扑的我。
他眼里全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谢媚儿。
只是我生来不服输。
他写字,我也写字。
他读书,我也读书。
我想只要我追随着他的脚步,总有一天他能看到我。
只是我等啊等啊,从来没等到他回头的这一天。
就这样,在幼小的我的心里,罗兆成了我的执念。
就像谢媚儿成了罗兆的执念一样。
再重逢,我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明媚的少年被现实压垮了脊梁。
少女时期的求而不得如海水涨潮般涌了出来。
我下意识问他:“你可想恢复往日荣光?”
他一愣,随即讨好地笑了:“小人贱命一条,哪里还有荣光。”
我放下轿帘,让他跟我走。
当天晚上,探花郎罗兆落水身亡。
次日,京城罗氏绸缎庄的老板走丢十几年的儿子找到了,名罗兆君。
我倾尽我所有的力量和人脉,为他请了当世大儒做夫子,只为他能博一个前程。
终于,罗兆君不负众望,又一次科考后,高中状元。
只是在放榜当天,谢媚儿出现了。
他当众拉起他的手,说她是他罗家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