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付云姝一副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宽厚模样,卷里必然会觉得付云姝是在以此威胁她。
可是转念一想,付云姝是湛戈的姬妾会不会告诉湛戈。
这样一想,眼神不由得看着付云姝,眉头紧皱,防备之意颇为明显。
付云姝站直了身子,看了也没有生气,“放心吧,好歹我也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湛戈对我有恩,但是他若是不会主动向我问起你,我是不会说的,也不会告诉别人。”
若是她是那种知道点什么秘密就巴巴跑去告诉别人的人,没等她来到血楼,早就被人给大卸八块了。
看她样子不似作假,卷里顿了顿,还是疑惑道,“你见过别的画魂?”
她没有听云天提起过,可是按照云天之前对她穷追不舍的表现来看,此刻应当无别的画魂。
付云姝转了个身,直直向前,声音有些缥缈。
“是啊,我是见过他,不过现在他应当不叫画魂,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披着人皮的孤魂野鬼。”
不叫画魂,卷里不由自主的咬唇,跟在后头,“不叫画魂是什么意思。”
付云姝勾了勾嘴角,给了卷里一个悠长的眼神,“你还在卷上,所以你叫做画魂,他已经没有了画卷,自然不叫画魂。”
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那张脸,那时候她还小,他是她的大哥哥,可是后来,随着她的长大,他的面貌却始终未变。
他不停的杀人,她看着他杀人,别人已经满身是血,他却完好无损。
“仇饮,咱们认识那么久,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你从来不受伤。”
“闭嘴,你若是再多嘴,我就杀了你。”
“那你在杀我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来不受伤,我知道好多好多事,我们可以交换啊,我告诉你他们的秘密,你也告诉我你的秘密好不好。”
对,就是这样,他一开始是想杀了她。
付云姝的脚步骤然停下,转过头,摸了摸卷里的脸,看着她的眸光,叹了口气道:“你是幸福的。”
若不是看见了卷里,她以为,她真的可以忘了。
“好了,回去了吧,你放心,一般不到万不得已,湛戈是不会来问我的,别人若是来问我,我也不会说。”
付云姝笑了笑,卷里却紧紧抓猪她。
“你说的那个‘她’,还在这里吗,我能见见吗?”她想知道,怎样才能不被云天找到带回画魂谷。
摇了摇头,付云姝放声笑了,浅浅道:“他消失了,他爱上了一个人,所以他无法存活于世,消失了。”
话说间,眼角的细微却闪出了泪光。
从他走的那一天,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再能护住她,怪她年轻气盛,靠着天赋听人闲谈,以至于听到了不该听的,推测出了太多不该知道的,太多人想要抓住她。
他要杀人,有人杀她,于是,他们就像是一条相辅相成的食物链。
她是诱饵,诱来他的食物。
她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让他爱上自己,若是知道爱了他就会消失,那么不如让他一直恨着。
看着卷里惊愕的眼神,便知道她不明白。
一开始,不要说她不明白,可能连仇饮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就此消失。
“有魂自爱生,有魂自恨存,你若是能爱,那么就千万不要带一点恨,否则你会和他一样,烟消云散。”
没有再看卷里一眼,踩着浅雪一步一步走向云鸾殿,眼泪随着落下打在了一同消融的冰雪上。
她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聋子,却不变成瞎子。
过目不忘推断万事的天赋,心中演算早已成了习惯,可是她要看书,不停的看书,他既然能出现于世间,那么还有一天,是不是能找回他。
脚步骤然停住,付云姝抬起了头,眼眸中闪着光,卷里出现了,卷里是怎么出现的?
是湛戈画出来的,湛戈是怎么画出来的!
付云姝一个人哭完又笑了。
卷里呆愣了很久,她能爱,但不能恨,世事有两面,有爱就会有恨,可是为什么画魂的记忆里却从来没有提过。
若说付云姝是骗人了,不像,她能一眼分出画魂和人的区别说明她一定有很长时间跟一个画魂相处在一起。
可是记忆里,唯有爱永垂不朽,像是无形中有一双大手在潜移默化的引导着她:去爱吧,不要怕失败,不顾一切的去爱吧。
恨,那么恨又是什么感受。
要怎么恨,如何恨,为什么恨了会消失。
而付云姝说的那个画魂却是爱了就要消失,她的一番话打的卷里一头雾水。
青琪看着云姬离开但是,自家玄姬还在梅林内,只得找了进来。
“玄姬,天色不早了。”
卷里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天色,点点头跟在青琪身后,想了想还是开口,“今晚湛戈药浴,你可知在何地。”
青琪一听,摇了摇头,“不知,不过应当是生死堂在处理。”
听见那三个字卷里就不由自主的颤抖,压下心头的烦躁,“去生死堂吧。”
生死堂内青藤暂代堂主之位,替湛戈准备晚上药浴事宜,药浴地点改在了月泉内心。
对于玄姬,青藤给不了什么好脸色,见她进来倒也没出声,整个生死堂的人静默一片,有个新来的替补药童倒是上了前笑道,“不知玄姬来生死堂何事。”
说话间望了望玄姬身上的药布。
“我来问问晚上湛戈药浴的地点在何地。”
他既然不来找她,那么让她找他总行了吧。
反正自己的腿长在自己身上。
青藤正在捣药,药杵发出哐当的声响,冷冷道:“玄姬伤的可重,怕是还不能碰水吧。”
卷里笑了笑,“无碍,曲青送来的药很有效果,已经结疤了,再过不了几天就能好了。”
倒不是她故意炫耀。
可话出却是得罪了整个生死堂,谁不知道玄姬用的药是尊主特地避开生死堂,让曲青另外送去的。
为了阴姬的这一次事宜,尊主是彻底把生死堂质疑到底。
“玄姬还不知道,尊主药浴的事情一向是要保密的,这若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那可是生死堂的大罪。”
青藤冷冷一笑。
阴姬这几年的付出她们是看在眼里,她的心里眼里都满是为了湛戈所中的蛊。
可以说生命中除了陪湛戈以外,就是找药制药,看人试药,就为了找出一味能救得湛戈的药,若是骨血至亲换血也行,可是偏偏老尊主和夫人都已经不在了。
总之就是,卷里在生死堂得不到消息。
看了看生死堂的冷面以对,卷里只得离开,青琪跟在卷里身后,心头有些愤愤不平,眉头紧皱,卷里没生气,看着她的表情倒是有些好笑了。
“怎么了。”
“明明是阴姬犯的错,为什么他们都要这样看您,吃苦的是玄姬,如今他们却像是得了天大的理似的。”
青琪说完又立马捂嘴,知道失言,连忙道歉,“奴婢失言,请玄姬罚。”
卷里只是笑了,没有怪罪,“若你是生死堂的人,那么就不会这么想了。”
无可否认,誉阴欢陪着湛戈的十七年确实是她所比不上的。
转移话题道,“青琪,你说说这血山哪里有适合药浴的地方。”
青琪想了想,“除了各个大殿之外就只有生死堂的试药池以及后山的月泉。”
月泉?
卷里赫然想到,那不就是她和湛戈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
眉眼弯成了月牙状,心情霎然又是犹如晴天豁然开朗,“青琪,月泉怎么走来着。”
她只知道湛戈此刻定然在血山,只是这复杂的高矮重叠下,在哪个地方也不细知,所以才来问仔细咯。
湛戈药浴在子时,怕是此刻去肯定早了些。
青琪指了方向暗暗记下,回了上玄殿换了一身衣衫,将袖子高高的捞起,看的青琪心中一跳,“玄姬,此刻还是二月天,好看是好看,可若是这样出去,怕是...”冷风吹,寒风过,未走两米便成木。
“放心吧,我不怕冷。”
卷里笑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粉色袍子,本就显小的容色此刻看起来倒是更嫩了。
长发及臀,简单绾了个半髻。
亥时一刻湛戈便已经下了月泉,方便放着两碗药,月泉四周皆有人把守,曲青离的近了一些。
湛戈从来不在自己的主殿药浴,以免睡个觉还想到在药浴中挣扎的痛苦。
阴虚殿已经被封,云鸾殿和天机殿也不是能去的,生死堂更不用说,可是上玄殿,想到卷里湛戈心里就极为的复杂。
说到底卷里被害也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也许卷里现在还好好的,不至于在上玄殿一步不出。
说是愧疚吧,他伤害了她,他身边的人也伤害了她。
说到底,除了那一张和江欺雪一模一样的,从始至终她都是无辜的。
把她带进血楼,是不是错了。
闭着眼睛都想的是那一天满身是血的卷里,而在这月泉,想到的却是他第一天所见的那个卷里。
水汽氤氲间,一双软滑的手臂若有似无缓缓的抚上湛戈的肩呷,轻轻的呢喃道。
“湛戈,我想你了。”
粗糙的药布蹭到湛戈的耳垂,骤然睁开眼,抓住那双手,将她一同拉进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