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奉旨嫁给了阉党头子。
洞房花烛夜,他亲自教我如何刺杀他。
当我勾住他的脖子引诱时,他却落荒而逃。
最后,我用匕首抵住脖子威胁。
信不信,我先杀了你,再自杀殉情!
1新婚之夜,洞房花烛。
我低头看着一身喜服,腰配一只半旧荷包的新郎走近,揭了我的红盖头。
我藏匕首于后背,趁着合卺酒交杯时近聂夙的身,持匕首朝他心脏捅去。
谁知,他似乎是早有警觉,单手轻而易举就将我手腕制住。
我像是被施了法,手一阵酸麻,匕首应声落地。
而他手中那杯合卺酒,缓缓喂入我口中,而后执起我握着酒杯的手,将酒一口饮下。
“礼成。”
聂夙一身红衣,肤白似雪,嘴角微勾,眼眸弯弯。
“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这般热情似火,一刻都等不得,可叫为夫难为情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是来杀他的,撩了衣袍,半倚在床,一手托着腮,一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上那个旧荷包的穗子。
一派妖娆,却又尽显慵懒。
既已败露,我便大方地捡起掉落的匕首,用手轻轻抚了抚匕首上的沾染的尘土。
“妾奉皇帝之命来刺杀夫君,夫君可欢喜?”
你不是狗皇帝走狗吗,我就不装了,没错,就是你的狗主子派我来杀你的。
顾家男儿尽数为国捐躯,只留癔症的将军夫人与我这个捡来的女儿。
皇帝将我嫁与宦官,无非就是借机羞辱,为保母亲,我不得不听命行事。
这聂夙就是皇帝的走狗,该杀!
“夫人赤诚可爱,为夫甚为欢喜。”
他低笑几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朝我勾了勾。
“不过,夫人这样可刺杀不了本督,来,为夫教你如何杀。”
2我天亮才歇,睡到日上三竿,打着呵欠,揉着泛酸的腰,怀揣着匕首走出房门,假意逛园子,实则探这督主府守卫几何。
丫鬟红着脸对我说:“夫人,督主交代,您初次承……不若多加歇息……”我语气不满:“怎的,你家督主想软禁我?”
真是莫名其妙,小丫头脸红个什么劲?
聂夙昨夜拉着我教了一晚上,近敌人身时该如何刺杀,方能一击毙命。
不得不说,我往日学的,都是战场上拼搏的招式,这般刁钻的搏杀,倒是我的短板。
这狗聂夙,也不知哪根筋不对,非要教我怎么刺杀他。
害得我一夜无眠。
丫鬟连忙跪地道:“奴婢不敢!
督主有令,夫人就是督主府的女主人,阖府上下,唯夫人之命是从,夫人任何地方都去得。”
任何地方?
“去书房。”
我命丫鬟带路,抬脚去往书房。
果然,门口站着两个侍卫,一见我便拱手行礼,并不拦我。
聂夙的书房同这督主府一般的华丽。
我试探地弄出点动静,那两侍卫果然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玩真的?
不怕我抄了他老底?
嗯,那我便不客气了。
我快速将书房给搜了个遍,柜中暗格,地上空砖,以及房梁顶,一寸都没有放过。
搜出来的,除了大摞信笺,还有一箱装得满满的银票,房契地契。
哼,果然是皇帝走狗,竟贪污如此之巨!
房门异动,聂夙笑意吟吟踏步而入。
“为夫本想今日早朝后便将中馈交于夫人手上,怎奈昨夜折腾太晚……不曾想夫人自己来寻到了。”
我手暗自握紧了匕首,“狗……夫君,这般紧张,莫不是这书房有什么不能示人的东西?”
“狗夫君?
夫人这爱称,为夫甚为喜欢。”
聂夙笑笑,欺身上前,在我耳旁轻吐热气,声音低沉魅惑。
“为夫整个人都是夫人的,哪有什么东西不能给夫人瞧的。”
狗聂夙!
竟敢再三调戏于我!
他是忘了我是奉命来杀他的吗!
我一拳揍在他胸口,用他昨日教我的方法,以匕首攻之。
聂夙捂着胸口,做了个吐血的假动作,笑着大喊谋杀亲夫。
同时,将一封信展于我眼前。
“夫人不妨先瞧瞧这信,再与为夫打情骂俏不迟~”我展信,脸色大变。
“信上所言,可当真?
哥哥和父亲……”聂夙道:“顾家满门忠烈,保家卫国,乃是当世大英雄,本督岂敢妄言。”
我怒极:“他们,怎敢!”
3顾家,乃是我父顾远征,本朝镇国大将军家。
顾家三位公子皆文武双全,十几岁便已随将军上战场杀敌。
一年前,敌国来犯,顾将军病重,皇帝下旨,顾大公子为主帅,其余两位公子随军,另派左右两位监军,披甲上阵,浴血杀敌。
敌军来势汹汹,如入无人之境,连占我朝三座城池,打得我军节节败退。
半年前,我军大败,三位公子战死,尸骨无存。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终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皇帝下旨训斥,责令病重的顾将军立下军令状,不收复三城,当自刎谢罪。
父亲还未来得及为三位哥哥办好后事,便已披甲出征。
临别前,父亲那粗糙的手抚了我的额头。
“阿愿,好好活下去。”
“还有,照顾好你母亲,她……只有你一人了……”我跪于父亲面前,重重磕头。
“父亲……阿愿在此,待父亲凯旋!”
我知道,即便皇帝不下旨,父亲也是要往边关走一趟的。
他得把三位哥哥,接回家。
那日黄昏,父亲挺拔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扬起的尘土里。
此去,便是忠骨埋他乡。
父亲一生征战沙场,镇守边关,兵权在握,百战百胜,令边关敌国闻风丧胆。
此次出征,却不到三月,便已身死。
顾家满门,不是死于战场厮杀,而是死于龌龊的朝堂之争。
从小,父亲便教导我们,忠君爱国。
我曾经好奇地问父亲:“为什么那么多将士要与家人分别,冒着丢命的风险,替皇帝打江山,守天下?
在家里与父母亲人在一起,尽享天伦,不好吗?”
父亲教导我们:“天下,不是皇上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我们顾家的儿郎,守的不是皇上的江山,是我朝子民,千千万万手无寸铁的百姓的家。”
父亲一生忠君爱国。
可终究,父亲忠的君,爱的国,没有善待他。
4血海深仇,让我与聂夙达成了协议,暂时不刺杀他了。
三朝回门。
聂夙备了厚礼,拉着我的手,做足了姿态,大摇大摆入了将军府。
将军府早已不同往昔,门庭败落,奴仆下人早已散去。
如今伺候的,皆是聂夙安排的人。
说来可笑,我做了这督主夫人,倒是借了他的势来照拂母亲。
母亲自三位哥哥战死,便有些癔症,父亲噩耗传来,癔症更严重,已开始不能识人了。
她面前堆满了花花绿绿的小裙子,撅着嘴委屈巴巴道:“那几个臭小子,不过是穿个裙子给娘看都不愿,真是白养了,若是有个娇娇软软的闺女就好了。”
“我要把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举着一条粉色小裙子,冲聂夙笑得甜美:“夫君,你瞧,好看么?”
聂夙面容含笑,从容答道:“好看。”
“真的吗?
那我给阿愿穿,阿愿穿一定好看!
阿愿哪里去了?”
我鼻子酸涩,跪到母亲脚边。
“母亲,阿愿在。”
“阿愿,你去瞧瞧,那几个臭小子回来了没有。”
“好,哥哥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母亲嘴里念叨:“哎,那几个臭小子……老大不小了,还不愿成亲,成日就只知道上阵杀敌。”
“还是阿愿乖巧,我家阿愿可漂亮了,以后母亲定要为阿愿寻个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我拉着母亲的手道:“母亲,阿愿成亲了,带夫君来给您看看。”
聂夙郑重地朝母亲行了大礼,退到一旁。
5我曾是个小乞丐,无父无母,饿了就捡烂菜叶,吃馊饭,与恶狗抢食。
五岁那年,一身着盔甲,手持长剑,威风凛凛的将军将半死不活的我从恶狗嘴下救出,带回了府。
他说,以后,这就是我的家。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本朝镇国大将军顾远征。
是个大英雄。
但将军夫人有个奇怪的癖好。
她三天两头的带来些奇奇怪怪的小衣裳小首饰小荷包,让我一套一套换给她看。
红的粉的黄的,花花绿绿的,上面的图案不是可爱的小蝴蝶,就是小鸭子,眼花缭乱的让我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夫人让我穿着新衣服转圈圈,然后拍着手说“不愧是我,果真心灵手巧,阿愿穿着真漂亮”。
她把我抱在怀里,柔柔地说,女孩子就是香香软软的,不像那几个臭小子,硬邦邦的。
她握着我的手,教我一笔一划地学写字,教我学“三百千”,学琴棋书画,学女红。
我努力做了两年的千金小姐,写的字能将夫人丑哭,绣的花比墙角狗洞长的草还潦草。
夫人抱头痛哭,还她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她似乎认清了现实,不再指望我做千金小姐,给我请了女师傅,教我习武。
我要变得像父亲和哥哥们一样厉害。
父亲母亲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的余生,将为他们而活。
谁伤他们,我顾愿,必杀之。
6小道传说,没根的阉人都会有些变态,最喜以折磨女子为乐。
而龙庭卫大督主聂夙,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是本朝人人喊打,又人人忌惮的大奸臣。
我与聂夙成婚不过半月,京中坊市间便悄悄开了好些赌局,堵我能在聂夙的折磨下活多久。
少则一月,多则三月。
我的确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虽然我从小就不是娇弱的女子,五岁进将军府,偷偷练习扎马步,七岁正式学武,十岁便会倒拔垂杨柳。
但到底根底太弱,学的又是战场杀敌的招式。
聂夙似乎真的有些奇怪的癖好,每夜将我折腾得腰酸背痛。
不是让我研读兵法孤本,便是练习刁钻的刺杀之术,教我更为精进的剑法。
他的武艺,让我心惊。
我越发认清了一个事实,我杀不了他。
成婚半月还未得手,皇帝的探子趁我出门,引开了傻丫头,将匕首抵在我脖子上责问。
“为何迟迟不动手?
你可是想抗旨!”
我将袖子稍稍撩起,露出手臂上的青紫,委屈巴巴的哭道:“呜呜,我不干了!
你跟皇上说,让他赐死我吧,这活我真干不了啊!”
“你看我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
狗聂夙,他就是个变态!
劲又大,武艺又高,每日折腾到深夜。”
“我在他手下讨生活都艰难,就是呼吸的方式不对都要被训,根本无法刺杀他呀,呜呜……”那探子见我的确惨兮兮的,眼神略微缓和。
我话音一转:“不过,我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不知可否将功抵过。”
“什么东西?”
我凑到探子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与户部尚书来往的书信。”
探子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我颔首,“千真万确!
还请小哥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聂夙的督主府除了外院特意留了几个探子,就跟铁桶一般,没有探子能近得了聂夙的身,更遑论书房这样的重要之地。
一个学了几天武,一无是处,可能随时会被聂夙“折磨死”的女子,与一个能近聂夙的身,探得机密的探子相比,哪个更有价值。
我相信皇帝不是蠢蛋。
自古帝王皆多疑。
户部尚书夫人,乃当朝丞相夫人亲妹妹。
而季丞相,乃是当今季贵妃胞兄,二皇子亲舅舅。
皇子外家,与他手里的“刀”私下勾结,意欲何为?
探子前脚刚走,我一转身,便见聂夙倚在门边,双手抱胸,嘴角含笑。
“夫人这般出卖为夫,叫为夫好生伤心。”
我瞪他,“夫君将那信放那么明显,生怕我看不见,不拿来出卖夫君,岂不是对不起夫君一番谋划?”
额头被人轻点。
“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