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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个小妖精萧成润景衡全文免费

夷则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窈窕美人“要说宫里那位算盘打得是真响,殿下拖着病体领兵在外,眼看立了大功,转头就派了赵检来当刺史,谁不知道赵检是晋王的老师,合着殿下打回来的南地六郡都是给晋王打的。”桐声睡了一觉,萧成润又不见了,她从屋里飞出去寻萧成润,却听到了松辕这一席话。她见状,默默栖在屋檐上继续听。“心里清楚就好,这话说出来就不好了。”景衡放下手中刻刀,给松辕添上茶:“陛下性情如何你我都清楚,宫里那位越急,陛下对她的爱重之心就耗得越快,咱们看着就好了。”松辕嗤道:“这么说这还是好事?”“好事。”景衡抬手示意:“喝茶。”松辕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替殿下委屈,败了有罪,胜了也不过是多添了一重猜忌。”景衡拿起刻刀继续雕他的木雕:“殿下胸中自有丘壑,无需咱们替他委屈。...

主角:萧成润景衡   更新:2025-01-20 14: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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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萧成润景衡的其他类型小说《天上掉下个小妖精萧成润景衡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夷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窈窕美人“要说宫里那位算盘打得是真响,殿下拖着病体领兵在外,眼看立了大功,转头就派了赵检来当刺史,谁不知道赵检是晋王的老师,合着殿下打回来的南地六郡都是给晋王打的。”桐声睡了一觉,萧成润又不见了,她从屋里飞出去寻萧成润,却听到了松辕这一席话。她见状,默默栖在屋檐上继续听。“心里清楚就好,这话说出来就不好了。”景衡放下手中刻刀,给松辕添上茶:“陛下性情如何你我都清楚,宫里那位越急,陛下对她的爱重之心就耗得越快,咱们看着就好了。”松辕嗤道:“这么说这还是好事?”“好事。”景衡抬手示意:“喝茶。”松辕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替殿下委屈,败了有罪,胜了也不过是多添了一重猜忌。”景衡拿起刻刀继续雕他的木雕:“殿下胸中自有丘壑,无需咱们替他委屈。...

《天上掉下个小妖精萧成润景衡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窈窕美人
“要说宫里那位算盘打得是真响,殿下拖着病体领兵在外,眼看立了大功,转头就派了赵检来当刺史,谁不知道赵检是晋王的老师,合着殿下打回来的南地六郡都是给晋王打的。”
桐声睡了一觉,萧成润又不见了,她从屋里飞出去寻萧成润,却听到了松辕这一席话。
她见状,默默栖在屋檐上继续听。
“心里清楚就好,这话说出来就不好了。”景衡放下手中刻刀,给松辕添上茶:“陛下性情如何你我都清楚,宫里那位越急,陛下对她的爱重之心就耗得越快,咱们看着就好了。”
松辕嗤道:“这么说这还是好事?”
“好事。”景衡抬手示意:“喝茶。”
松辕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替殿下委屈,败了有罪,胜了也不过是多添了一重猜忌。”
景衡拿起刻刀继续雕他的木雕:“殿下胸中自有丘壑,无需咱们替他委屈。”
“嘿,有你这样当幕僚的吗……”
桐声没有继续听下去,展翅离开屋檐,她看向前院正厅上笼罩的金光灿灿的龙气,心中好奇被属下说得如此凄惨的男人,究竟要怎么才能登上皇位,成为真龙天子。
等她飞到前院时,隔着房门就看到,松辕口中凄惨可怜的男人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而在他对面几个年纪比他大十几二十岁官吏一脸忧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桐声站到房梁上,啧啧称叹。
嗯,真可怜。
凄惨可怜的皇子殿下放下茶杯,音色清润:“这些陈年旧账不知经了几任官吏的手,一时记差了,多些少些也是难免。”
底下官吏松了一口气,纷纷称是,又听萧成润话音一转:“逆贼猖狂,诸位能在危难之时坚守,可见忠心昭昭,而今刺史未定,此地皆靠诸位了,诸位亦是受过战乱之苦的,定能多体恤些百姓。”
萧成润说到这,在座众人就都明白他翻那些陈年旧账的原因了,无非是先敲打一番,将他们拿捏住,等朝廷的赈灾款项抚恤银子拨下来后,他们想动也得多思量思量。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贪污枉法是重罪,可要说贪,谁不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哪天要是真惹了什么人,一个贪字能治死你,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刚立了大功的皇子。
“本王这些日子和诸位共事,亦是将诸位辛劳看在眼中,等回京之后,论功行赏,定将诸位辛劳上奏陛下。”
众人的心被这位殿下一个巴掌一颗甜枣弄得七上八下,此时听了这句话提着的心也是放下了,谈笑吹捧便也自如起来。
桐声围观了这么一通都觉得累,心想人族这些弯弯绕绕真烦,还是当精当妖好,看谁不顺眼了打一通,打死了就万事大吉了。
她如此想着,就见堂下坐着的萧成润凤眸一抬,看到了她。
“啾!”她再一次没克制住飞禽本能,扑腾着小翅膀飞去。
众人见单纯的吹捧齐王殿下不喜欢听,便开始纷纷称赞被齐王殿下捧在掌中的鸟。
萧成润听了,眼皮抬了抬,显然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众人见状,说得更加起劲,因为桐声的样子实在特殊,最后倒是变成了在讨论她到底是什么品种。
一个干瘦男子理着胡子道:“依下官看,这鸟燕颌鸡喙,若是再大些,倒有些像凤凰。”
萧成润听了,垂眸看了桐声一眼,笑道:“谢郡丞说笑了,依我看只不过是只样子稀奇些的寻常小雀罢了。”
萧成润说完,就觉指尖微痛,被桐声咬了一口。
他摇头一笑,抚了抚桐声颈边绒毛。
众人见他被咬了也不恼,又开始赞这鸟有灵性,不愧是殿下的鸟。
等那些人告辞,桐声的耳朵都被吵疼了,她不舒坦了,便拿脑袋抵着萧成润的手心撒娇。
萧成润屏退侍从,带着她慢悠悠闲逛着往回走,还没清净一会,又有人声传来:“殿下。”
这道声音极柔,尾音像是带了小钩子,短短两个字,却有缠绵的意味。
这是她当时借了人的壳子去勾引萧成润时,练了好久都没连出来的理想中的语气。
桐声顿生危机感,耳朵也不疼了,从萧成润手中挣扎了一番,抬头去看,只见几步开外站着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子,那女子生得颇美,脸盘尖尖,樱唇一点,一双眼睛尤其妙,细细的向上挑着,眼尾竟也像是个小钩子,顾盼之间真是勾魂摄魄。
她当初要是能捡到这样的好壳子,哪里还用钻什么鸟蛋,弄得变不回人身,说不定要当一辈子鸟,也别提成仙了。
许是桐声的目光太过灼热,美人垂眸向她看来,柔柔一笑:“殿下这雀儿真可爱。”
瞧瞧,人家美人对着她这么一只连自己都不知道品种的鸟,都能叫出雀儿这么好听的称呼,有的人讨人喜欢的功夫真是天生的,别人怎么学都学不来。
桐声心中感叹,萧成润却丝毫没受影响,语气疏离客气,还不如对着刚刚那一群老男人时柔和:“柳姑娘这是要出去?”
“在屋子里待得有些闷,便出来走走。”柳姑娘说着,悲从中来:“清影父母兄长皆被逆贼所杀,如今清影能依靠的只有殿下,又哪里有其他地方可去。”
桐声点了点覆盖着羽毛的小脑袋,好的,我知道你叫清影了。
桐声好奇萧成润的反应,抬头去看,却只见他微微一颔首,抬步往前,只丢下一句:“那便走走吧。”
桐声飞到他肩膀上,看向柔弱无依的柳姑娘,心中暗道,萧成润应当不喜欢女人。
那她那次引诱失败,也不是她没有魅力了。
桐声开心起来,只恨不能把鸢扶逮回来,让她看看这一幕,省的她以为自己没魅力。
————
“桐声在他身边待了有二十一日了吧。”
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幽凉,随着这道声音响起,笙歌漫舞,调笑嬉闹顿时就停住了,原本喧嚣浮华的欢场宛如一座死宅,刚刚还鲜活诱人的美人,顿时变成了一个个色彩浓艳的彩绘木雕,空洞的双目对着还在寻欢作乐的恩客。
原本触手可及的温香软玉变得冰冷僵硬,男人们从酒色中清醒过来,粗声尖叫着踉踉跄跄地往门外奔去。
菩提无趣地啧了一声,玉雕一般的手指在弦上懒懒划过,铮然一声琴音划破寂静的欢场,美人们妖娆地舒展身体,头慢悠悠地转了一周,又媚笑着对上了被吓得面如土色的恩客,恩客们对上美人的笑,眼神顿时就痴了,好似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爬回来继续揽着美人寻欢作乐。
一只雪白的兔子趴在他织金暗纹的袍子上,耳朵抖了抖:“有了,萧成润很喜欢她。”
“是吗?”菩提低低一笑,风华绝世,丹青难绘:“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他轻抚兔子柔顺的皮毛:“该让桐声变回人形了,她这些天定是憋坏了。”
兔子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看向菩提:“神尊为何要将桐声困在鸟身中,若是想谋他的心,人身不是更好吗?”
“自是因为他喜欢,桐声魂魄不全,难免心急,早早变回人身,并无益处。”菩提说着,眉梢一挑:“我这倒算让他夙愿得偿了。”
兔子以为菩提说的是桐声,不由问道:“神尊既然另有安排,为何不直接告诉她,由着她死人壳子都钻了。”
“看她没头苍蝇似的横冲乱撞,倒也是有趣。”
果然,又是有趣,好像不管做什么,这位神尊都追求这二字。
不过投胎轮回自有天道管束,若无神尊相助,桐声应当也没法子钻到鸟蛋里去。
正想着,便觉脑袋被拍了拍:“去吧,桐声该想你了。”
兔子依依不舍地蹭了蹭他的手,从他身上跳下去后便消失不见了。
菩提倚在栏杆上,垂眸看着楼下歌舞喧嚣,语声幽凉:“可莫要再犯傻了。”
————
夜色正浓,万籁俱寂,正是歇觉的时候,一道巨雷却划破天幕,眼看就要劈到了屋瓦上,盘旋在院中的龙气化成了屏障,将巨雷牢牢阻挡在天幕之下。
巨雷好似心有不甘,又接连降下几道,皆被挡在金芒之外。
萧成润被接连不断的雷声吵醒,睁开眼睛,却见一道黑影挥着翅膀扑到了他身上。
桐声被外面的雷声吓得魂不附体,恨不得钻进萧成润身体里,生怕所谓的龙气挡不住雷劫。
“啾啾!”
萧成润见桐声害怕,掀开被子将桐声拿到被窝里,轻声哄道:“乖,不怕。”
怀中小雀“啾”了一声,越发往他怀里钻去,萧成润见它怕极了,只得任由它将自己的衣襟拱的乱糟糟的,等到雷声停歇也没把它弄出来,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耳边雷声歇散,一声凤鸣又自梦中响起,隔着云雾,萧成润遍寻四处,只有白茫茫一片,他启唇,一个名字就在心中,好似呢喃了千万遍,临到唇边,却是徒然。
他在这片虚无中艰难举步,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好似稍不留神就会从云端跌落,万劫不复,他却依旧往前走着,寻找着凤鸣,找到了,就会记起那个名字。
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了霞光万千,瑞鸟当空盘旋不散,又是一声凤鸣响起,格外清晰,动听至极,胜过世间一切,他心中的喜悦如涟漪般荡开,快步向着凤鸣而去,却觉脚下云层散去,他坠入万丈深渊。
在一片黑暗中,凤鸣化作了人声:“抱抱我,好不好……”

语惊四座
桐声听到声音,打人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去,只见一截绣着水云纹的青色衣摆在她面前停住,她抬头,看到了神色清冷的萧成润。
她抬起手,眼睛里顿时就聚起了水雾:“疼。”
萧成润看着她微红的拳头,又垂眸扫了一眼地上那人鼻肿眼青的脸,眉梢一挑,面上的冷色顿时化开,竟有股云开月明,皎皎无双之态。
他伸手,握住桐声的手腕,将她从男子身上拉起来,桐声一脚踩在了男子胳膊上,在男子痛呼声中趔趄了一下,随即就被萧成润扶住了身子:“小心些。”
桐声点头,将拳头举到萧成润唇边:“吹吹。”
萧成润默然不语,桐声好似突然想起了萧成润之前的叮嘱,一股脑的喊道:“我孤身一人流落到此,盘缠皆无,多日未曾饮食,还请郎君可怜可怜我,予我顿热汤饭果腹!”
“……”
萧成润看了一眼身畔热腾腾冒着香气的锅,和周围一堆看热闹的人,觉得头又疼了。
他轻咳一声,道:“我看姑娘境遇艰难,不如就暂且先随我回府。”
“好!”桐声答应得极快,随即指向地上的男子,告状道:“他们欺负我。”
萧成润对侍卫吩咐道:“拖去大牢,依法处置。”
侍卫应是,拖起男子和他的家仆便要走。
“齐王殿下!”那男子挣扎着欲要求饶,刚喊了一声就被堵住了嘴,转瞬被拖走了。
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到这里就算完了,没人敢留下继续看王爷的戏,原本乌压压的人群顿时就散了。
桐声从萧成润手中把手腕挣脱,蹲下身去看已经被侍卫扶起来坐到凳子上的老翁,轻轻拿食指戳了戳老翁捂着肚子的手:“你疼不疼?”
老翁有些不自在地摆了摆手:“不疼。”
谁知他刚说完,就见面前少女的眼睛里顿时就聚满了眼泪,鼻子抽了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翁被吓得身子往后一仰,险些从凳子上翻了下去:“好孩子别哭了,我真没事。”
桐声仍旧哭个不停,丝毫不理会老翁的劝慰,老翁求助地看向萧成润,萧成润只好略弯了弯腰对桐声问道:“为什么哭?”
“他骗我!”桐声一脸委屈地抓住萧成润的衣袖:“明明就很疼。”
“我会给他找郎中的,你不必担心。”萧成润看了一眼自己被抓出一把褶子的衣袖:“别哭了,先起来。”
桐声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仍旧哭道:“我好害怕,那个人好凶,万一再踢一脚把他踢死了怎么办?”
萧成润干脆把自己皱巴巴的衣袖从桐声手中抽出来,按到她脸上替她擦眼泪:“你放心,那人不会再来了。”
“你骗人,你刚刚还在一旁看热闹。”桐声推开萧成润的手:“他把我兜帽挑开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你为什么不过来?”
萧成润看了一眼自己被推开的手,掸了掸皱皱巴巴又糊满了眼泪的衣袖:“你说呢?”
他的语气冷淡下来,已不像先前是那般温和。
松柯看在眼里,暗自庆幸自家殿下心思清明,到底是没被这妖精迷了心智,眼下不打算和她虚以委蛇下去了。
却见那妖精眼睛一眨,清澈的眸中盛满了好奇:“为什么啊?”
这神态好似个几岁稚童一般,上一刻还在哭鼻子,结果一句话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顿时就忘记了闹脾气的事。
萧成润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伸手轻抚她的发顶:“你心中清楚的。”
桐声遵循着本能蹭了蹭他的掌心,仍是一脸懵懂:“嗯?”
萧成润神情温润:“自然是因为你能应付。”
桐声双眸一弯,仍是纯稚模样。
萧成润的手掌从桐声头顶挪开,将手伸到她面前:“回去吧。”
桐声举起双臂:“要抱起来。”
萧成润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她,最后桐声失望地嘟起樱唇,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男人掌上,只见纤瘦有力的大掌将掌中那只白嫩柔荑攥住,未曾费什么力气,便将人拉了起来。
桐声顺着萧成润的力道起身站稳,便伸手向他腰间摸去。
萧成润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又做什么?”
桐声歪头仰视着他:“给我钱。”
萧成润头也不回地对松柯道:“把你的钱给她。”
松柯便是再忌惮桐声,但对萧成润的话从不曾忤逆,当先解下腰间荷包,递给了桐声。
桐声笑眯眯地接过,转身递给了老翁:“给你钱。”
老翁看着那只沉甸甸的荷包,摇头推辞:“使不得,不过就是一碗面而已,今日你帮我喊了半天,也招了不少生意,早就抵了那饭钱了。”
“不行,我喜欢你,就是想给你。”桐声这话一出,顿时语惊四方,萧成润侧眸看她一眼,却见她仍执着地把钱往老翁手中塞。
他出言解救了被桐声的话惹得面红耳赤的老翁:“收下吧,你帮了她,心意难得,她就算还你金山银山也是应当的。”
老翁听了萧成润的话,伸手接了荷包,当即就要下跪道谢。
桐声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扬声道:“以后谁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老翁听了桐声的话,笑道:“有贵人这句话,谁都不敢欺负我。”
待到回了府中,萧成润身边之人皆惊讶于他出去一趟却领了个容色无双的姑娘来,松辕自小伴着他长大,也少了几分顾忌,落后几步,扯着松柯就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松柯看了一眼前面牵着萧成润袖子的少女,神色复杂,口中却道:“没怎么回事,咱们殿下路见不平,救下了这位姑娘,许是觉得投缘,便把她带了回来。”
松辕一脸惊讶:“这像是殿下能做出的事?”
松柯难得翻了个白眼,硬邦邦丢下句:“爱信不信。”
松辕连忙拽住甩袖欲走的松柯:“好好好,我信,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和你说一声呢?”
松柯停下脚步:“什么事?”
“啾啾不见了。”松辕苦着脸道:“殿下难得养个解闷的……咱们要不要再找只鸟来?”
松柯看着前头不好好走路,扯着萧成润的袖子,一级一级台阶往上跳的桐声,下巴一抬:“找什么,这不是……又有个解闷的了。”
“这人跟鸟怎么一样。”松辕说着,忽的一叹:“说起来,殿下一直不近女色,眼下身边突然多出个姑娘,我竟还觉得一时难以适应。”
松柯亦是重重一叹,眉间皆是忧虑之色。
桐声身上的黑色斗篷随着她的步伐舞动,松辕盯着斗篷上的暗纹思索道:“我怎么看这衣服有些眼熟?”
萧成润的衣服,哪怕是压箱底的,松辕也是见过的,松柯虽不喜桐声待在萧成润身边,此时却少不得替他们遮掩:“江湖上行走的人多爱穿黑斗篷,看多了自然觉得眼熟。”
松辕倒也没细想:“也是,不过殿下身边的女子可不能这样穿,还得吩咐下去,给她准备衣裙。”
桐声的听力比人要好许多,松辕二人虽离得远,又将声音压低了,可传入她耳中时,却是一清二楚,正听得入神,却听耳边萧成润问道:“你怎么没去清风楼,却跑去后街的汤饼摊子叫卖了?”
桐声抿唇,似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奇,便要了一碗,但不知道原来吃东西是要用钱的,那人便说让我替他叫卖抵饭钱。”
桐声抱怨道:“这样看还是当飞禽好,想吃什么就去吃,哪里这么麻烦。”
萧成润听了,低低一笑:“原来如此。”
桐声随着萧成润进了屋中,谴责道:“而且你的主意忒草率了些,我又不识字,那些字看在眼里都一团一团的,哪里辨得出区别,就算有钱也找不到你。”
萧成润静静看着桐声,心中觉得她或许是真的不通世事,竟脱口而出:“那我教你识字如何?”
萧成润话音落下,自己反倒愣了片刻,不过是听她叫了几声爹,还真要揽了当爹的活了。
“好呀!”他还没有来得及寻托词反悔,便听桐声一口应下,当即拉着萧成润往书房去。
萧成润无奈,只得言出必践,一面指了书桌上的东西叫她辨认,将用途一一说予她听,一面挽袖磨墨,等墨磨好后,他顿觉好笑:“我这些年倒是头一回磨墨。”
桐声丝毫不觉让素日里金尊玉贵的王爷磨墨有多难得,只好奇地用指尖沾了一点墨水,在刚铺好的宣纸上按了一个指印,抬起手看了一眼,见手上还有余墨,便又要向纸上按去。
萧成润见了,拦住桐声,拿了帕子将她指尖的墨渍擦去,轻斥道:“不许再闹。”
“哦。”桐声闻言,闷闷趴在桌上,却又让萧成润给拎了起来,随后掌中便被塞了一只毛笔,她问道:“要学写字了吗?”
桐声来了精神,挺直腰背坐好,萧成润另拿了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清隽有力的‘天’字,说道:“这是天。”
桐声鼻尖皱了皱:“我不要写这个。”
“那你要写什么?”
“我要写你。”桐声趴在桌上看着萧成润:“我第一次写字,就要写你的名字。”
萧成润道:“我的名字可不怎么好写。”
他虽如此说,却也耐不住桐声软磨硬泡,终是在纸上写下那三字,同时启唇念出:“萧、成、润。”
“萧、成、润。”女子清甜的声音也随之念出,莺啼燕啭,动人心弦,却是如牙牙学语般,萧成润听在耳中,心中竟有些异样,仿佛喝了一口果子酒,只觉得暖融融的,却见桐声抬头看向他,笑的弯弯的双眸中清晰的映出他的模样:“萧成润。”
“嗯。”他点头应道。
桐声却挽住他的胳膊,尖尖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一连喊了好几声。
萧成润只觉得被她喊得耳朵发热,捂住她的嘴,把她的头从肩上挪下去,指着宣纸道:“快写。”
却见桐声握着笔,在纸上歪歪扭扭画了一笔,他指点道:“稳住手腕,把笔尖提一下。”
桐声照做,却仍是写不好,顿时来了脾气,把笔丢在了桌上。
“我不写啦!”她愤愤说着,余光却关注着萧成润,却见萧成润神色不变,拎了一下衣摆就要站起身来,她忙抓住萧成润的胳膊,把他又按在席上,可怜巴巴地求道:“我太笨了,只靠看是看不明白的,要不你握着我的手写一遍,我知道怎么使力气就好了。”
桐声见萧成润没反应,当即举起萧成润的胳膊,钻进他怀中,然后拿起笔,将萧成润的手按在了她手上,随后侧首笑道:“好啦。”
萧成润发现,对着这张脸,他好似格外有耐心,这般任性又出格的举动,由她做出来,他竟还能从这张笑颜中看出些可爱来,萧成润暗自蹙眉,心想莫不真被她蛊惑了心智。
怀中软绵绵的身子不耐地动了动,有丝丝甜蜜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钻进了他鼻子里:“你还教不教我啦。”
萧成润闻言,竟真握住桐声的手,在纸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纸上两个名字一左一右,那三字两两相对,几乎一模一样,他看着右面那三个墨迹未干的字,却突然觉得陌生,竟有股不该是三个字也不该是这个名字的错觉。

月夜险事
待到众人都散了,萧成润的胳膊早就发麻了,原是桐声抠着绣花抠累了,便往他臂上一趴,睡着了。
他轻拍桐声肩头:“该醒了。”
桐声直起身子,迷迷糊糊地甩了甩头,脸上被绣花隔出了浅浅的红痕,她犹自不觉,打了个呵欠:“要回去了吗?”
萧成润点头,看了一眼自己袖子上被她抠的开线的刺绣,到底没有追责,只让桐声起来。
桐声松开萧成润的胳膊,轻快地站起来,随后回身等着萧成润,却发现他右臂垂放的姿态略显僵硬。
因着刚睡醒的原因,她脑子还糊涂着,也不顾装模作样,略有些愧疚地问道:“胳膊麻了?”
萧成润看她一眼,将右臂负于身后:“走吧,午膳备好了。”
桐声见状,扯过他的胳膊:“我给你揉揉就好了,我有时候打着坐就会睡着,醒来时腿麻得都不会走路了,那滋味可难受了。”
若是按她之前的说法,她变成人满打满算才两天,什么都不懂,哪里晓得什么打坐。
柔软的小手轻轻地在萧成润手臂上揉捏,麻意随着细致的手法也渐渐散去,萧成润缓步而行,没有打算拆穿她。
桐声尚且不知道自己露馅了,好奇道:“皇后就是你娘吗?”
萧成润低声道:“算是吧。”
“算是,你不是她亲生的?”桐声问道:“她对你不好吗,为什么那些人说起她来都是那样的表情呀?”
“什么样的?”
桐声想了想,觉得以自己不太丰富的形容词储备量形容不出来,便想着当时表情最丰富的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顿时眼睛一眯,嘴角往下一瞥,腾出一只手理着并不存在的胡子:“这样。”
萧成润被桐声逗得展颜轻笑,凤眸一弯,清冷幽沉的眸中好似盛了细碎的星光,竟是一段动人心魄的风采,桐声看着他的笑微微一呆,不由得想起那天鸢扶的话,真觉得萧成润和菩提相貌相似。
她略微一顿,一定是那日菩提问她,他与萧成润谁好看的原因,她才会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桐声这样想着,暗骂菩提老不修厚脸皮。
当即笑眯眯地对萧成润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萧成润被桐声直白的话弄得笑意微敛,又听桐声道:“比旁的什么人都好看。”
“是吗?”萧成润的笑彻底收了下去,略有些不自在。
“是!”桐声扯着他的胳膊,侧身看着他道。
萧成润屈指往桐声额上敲了一下:“巧言令色。”
桐声捂住额头,满脸迷茫:“什么意思?”
萧成润的胳膊经过桐声这一会的按摩已经不麻了,他一甩袖,抬步往前走,唇角隐约有一丝笑意。
桐声看向跟在后面的松辕:“他什么意思呀?”
松辕看了一眼前面负手而行的萧成润,低声对桐声道:“你说得对。”
“是吗?”桐声看着松辕,总觉得自己被这个凡人愚弄了。
萧成润和桐声回去时,午膳已经备好了,见了他二人进门,侍从们便传膳上菜,萧成润不喜欢吃饭时让人盯着,便让人都下去了,吃了一筷子水炼犊,就见桐声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夹菜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桐声握着手中的筷子:“我不会用筷子。”
萧成润以为她是又装傻借机撒娇,只淡声道:“那你早膳怎么吃的?”
桐声放下筷子,伸出白白净净的小爪子:“抓着吃呀。”
萧成润神情一滞:“你若是不会用便让侍女喂你,抓着吃成何体统。”
岂料他说完,桐声就往他这里伸着脖子,张着嘴:“啊……”
萧成润怎么会做出喂食这种出格的举动,当下把筷子塞进桐声手中,硬是教会了她使筷子。
等桐声用筷子夹了一块鹿肉塞进口中时,满桌的菜已经凉了,只有桐声这等没见过市面的小妖才能吃得下去。
萧成润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桐声,深觉将她留在身边,是他自讨苦吃。
眼看到了夜深人静之时,萧成润却没有睡意,他披衣行到窗前,将窗户推开,秋日的凉风盈满了他的衣袍,他伸出一只手按住衣襟,却见院中梧桐树上裙裾飞扬,裙摆上的银色绣线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他凝神看去,只见枝叶掩映下,桐声正斜卧在枝干上,闭着双目,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软绵绵地垂下,任由衣袖飘带被凉风卷在一起。
她应是睡熟了,眉目安逸,丝毫看不出白日里那闹腾的模样,这样的温淡神情,平白令萧成润心中一滞,他按住胸口,借着朦胧月光在桐声面上一寸寸的端详,试图找出他对她似曾相识的原因。
桐声在睡梦中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当即睁开眸子,却见了站在窗边的萧成润,她眼中的锋利顿时收了起来,扶着树干坐起身子:“你看我做什么?”
萧成润反问道:“更深露重,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除了你身边,就这处让我舒坦,我要睡觉自然是寻个舒坦的地方了。”桐声这话不假,这院中除了萧成润身边可以沾一沾龙气提升修为延年续命外,也就这一处灵气充沛些了。
萧成润听在耳中,自然是又觉得她睡醒了又来撩拨了,有心不搭理她,却还是道:“下来吧,当心冻着了还得吃药。”
桐声闻言只晃了晃腿,引得裙摆流水般荡开涟漪,她的声音也如流水一般轻快调皮:“太高了,你抱我下去。”
又是这般调皮幼童的腔调,萧成润深知孩子不能惯着,当下关上了窗,留给了桐声一面紧闭的窗户。
桐声抿唇低笑,却发觉一道暗影蹿到墙角,她扭头看去,却见一只赤狐翻墙而来。
桐声眉梢一挑,暗道原来是一只修成了精的狐狸。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萧成润有龙气护体,可是不怕这东西。
桐这般想着,却见那只狐狸竟向着她的房间而去。
鸢扶还在里面呢!那家伙可是最怕这些食肉动物。
她这般想着,当即从树上跳了下去,因是人身,她的动作远没有变成鸟雀的时候轻巧,落地便踩到了层层叠叠的裙子,险些趴在地上。
桐声好不容易站稳,一抬头却见那狐狸听到动静竟然不躲,反而向着她走来。
桐声看着它缓慢却充满杀气的步伐,很难相信这只狐狸不是来杀她的。果然,只见那狐狸眼中红光一闪,向她扑来。
桐声魂魄不全,能活着都已经很不易了,更别说修习什么对敌法术,当下只一拎裙摆,向着萧成润房中奔去,跑了不过三步,便觉周身突然一痛,原来狐狸竟布了结界。
看来这已经不是只普通的狐狸精了。
逃跑无用,桐声便不再跑,面上满是惊惧,隐在袖中的手却瞬间变成利爪,只求能在它扑来时,趁其不意,就算不能一击毙命,也要重伤了它。
不过桐声却预料错了,只见狐狸见她跑不了,毛茸茸的狐狸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人类一般的笑,随后便化作一缕红烟往她身上撞来,桐声奈何不得这烟雾,只勉力挥袖抵挡,当下却听到一声哀嚎。
她定睛看去,却见那狐狸不知为何又被打回了原形,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子,勉强爬起来,阴晴不定地看了她一眼,便跌跌撞撞地跑没影了。
桐声将视线从狐狸消失的地方收回来,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难不成我身上也沾了龙气?”
桐声疑惑间,远离尘世的一座仙山上,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华衣童子猛然睁开了眼,一双重瞳里闪过喜色,随后一拂衣袖闪身不见,只余被衣袖带歪的酒壶里流出的琼浆玉液,香气浓烈,久久不散。
童子的身形在下一刻出现在了肃穆华贵的殿宇中,他对着殿中火池前站着的老者喊道:“小毕方!火池可有异动,我刚刚察觉到主上的气息了!”
老者摇头,正掐指不停推算,末了低沉一叹:“找不到了。”
童子跪在火池前,小小的身子从远处看和个球一般:“三千年了,这是第一次察觉到主上的生魂。”
“两千九百二十一年。”老者收回演算的手,双手交叠,站得端正无比。
“玄清没有骗我们。”童子说着,突然朗声大笑,殿中悬着的玉璧被他的笑声震得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童子笑着笑着,一行泪滑到了腮下,他的笑声低了下来:“她真的还在……”
而正在此时,一声惊呼传到萧成润房中,随后脚步声和拍门声响起:“救命啊!”
萧成润趿上鞋子打开了门,一个携着香甜气息的身影直接往他身上扑来,他侧身一让,桐声顿时扑了个空,随后萧成润胳膊一伸,抓住了桐声的肩膀,扶她站稳:“怎么了?”
他问完,桐声香软的身子顿时贴在了他怀里:“我好怕,有狐狸要吃我。”
桐声一面说着,一面把头往萧成润怀中埋去,只盼着能蹭到更多妖邪不侵的龙气。
萧成润默了一瞬,没有将桐声推开,安慰似的抚了抚她的脊背:“不怕,一只狐狸而已。”
“什么叫一只狐狸!”桐声没有对萧成润说狐狸成精之类的话,只反驳道:“像我这种弱小可爱的小雀,它一口一个都不带吐骨头的。”
“你现在是人。”萧成润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可说出的话却如哄小孩子一般:“要吃也是你吃它,不如明日我让人把那只狐狸找出来,给你烤了吃?”
桐声没回答,只蹭着他的胸口点了点头。
萧成润拍了拍她的肩:“去睡觉吧。”
桐声从他怀中离开,却一股脑爬到他的床上,掀了他的被子钻进去,缩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她变成人虽不过两日,可萧成润却极为清楚她牛皮糖一样又韧又黏的性子,当下拿了挂在一旁的佩剑,在桐声惊惧的视线下,用被子把桐声裹成一团推到床里面去,随后将佩剑放在床中间,拍了拍剑身道:“不许越界。”
桐声看着这把龙气萦绕,随时都能把她砍死的剑,弱弱道:“你明知道我怕。”
萧成润扯了一件厚实的袍子穿上,温声道:“你怕了才会乖。”
他说罢,坐到床上脱了鞋子,和衣而卧,留桐声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同床异梦
却说众人进了门,便看到倚在床上的萧成润,松柯见状,向前几步,跪在床前请罪。
萧成润看着松柯,忽的淡笑道:“你也跪,你们今个约好的?”
松柯愕然:“殿下?”
萧成润脸上的笑意却敛了下去:“你今日所为出格了。”
松柯沉声道:“殿下今日又何尝不是。”
萧成润未曾回答,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我让你失望了,对吗?”
松柯身形一僵,将额头触向地面,叩首道:“是属下僭越,殿下从未让人失望过。”
萧成润看向垂眸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的桐声,眼中泛起波澜,语气却平静无波:“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松柯闻言,便知萧成润还是头脑清醒的,当下松了一口气,沉声应道:“是。”
随后他的肩膀被萧成润拍了拍:“起来吧。”
“属下冲动妄为,回府后定依法领罪。”松柯说完,直起了身子,从地上起来。
他和萧成润都清楚,他认的罪,不是因为要杀桐声,而是因为擅自行动,坏了规矩,损了萧成润的威名。
松柯起来后,萧成润问道:“其他人怎么样?”
松辕答道:“有三人伤太重,无力回天,还有两人怕是以后无法再近身保护殿下。”
萧成润神色惋惜,这些护卫多是九年前扶风郡大旱,常翁在死人堆里挑回来的孩子,精心训练了多年,才放在了他身边,皆是真正的无牵无挂之人,唯一要记住的只有忠心二字,可这些人,死了便是真正的消亡,除了一具棺木,再也不会在世上留下一丁点痕迹:“死者厚葬,落下残疾的,按以前的规矩安排,务必让他们衣食无忧,安享晚年。”
松辕应是,又听萧成润道:“你伤的也不轻,先寻间屋子歇着去吧。”
————
因萧成润等人伤势严重,经不得颠簸,便决定在寺中修养几日再回去,到了晚上,桐声总觉得不踏实,死活要赖在萧成润房中,口口声声说寺里没有婢女,萧成润又有伤在身,她要留下照应着。
萧成润总奈何不了她的无赖手段,只得命寺中僧人又抱来了被褥铺在矮榻上,让桐声在此处歇着,到了晚上便觉得杯子被人掀开,紧接着一具香软的躯体贴在他怀中抱住了他的腰。
他掀开被子看去,室中昏暗,只看得到桐声亮晶晶的双眸。
“又怎么了?”
“我睡不着。”桐声闷声道:“胳膊疼。”
萧成润想起她臂上那道浅浅的伤口,白日里待到她主动去给他看时,那伤口已经早已不再流血,血痂都快结了,连包扎都不必。
见萧成润不答话,桐声戳了戳他的胸口:“你怎么不搭理我,真的疼,我以前哪里受过伤。”
萧成润将左臂从桐声怀中抽出来,布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胳膊。”
桐声闻言,把受伤了的胳膊举起来。
萧成润将桐声的袖子撸上去,在黑暗中待久了,视线更清晰了些,他能看到她瓷白的胳膊在暗夜里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真如羊脂美玉一般,而那道两寸长的伤疤虽浅,长在这般白皙的皮肤上,却格外突兀,白壁生瑕,总是令人更易心疼些。
萧成润将从枕下摸出来的帕子,系在她胳膊上,遮住了伤口,随后把她的袖子拉起来:“睡吧。”
桐声看着上臂明显鼓起来的布料,晃了晃胳膊:“这是干嘛?”
“包扎。”萧成润闭上了眼睛:“包起来就不疼了。”
桐声用指尖按了按伤口,轻嘶了一声:“骗人。”
她看向萧成润:“你的包起来就不疼了?”
“嗯。”
桐声撑起身子,打量着萧成润,他闭上眼睛时,总有一种恬淡无争之感,这样的气质才像是神仙,至少比菩提像。
萧成润察觉到桐声的视线,不由问道:“还不睡。”
桐声将胳膊肘撑在枕头上,托腮道:“你为什么救我呀。”
萧成润道:“不是你先替我挡剑吗?”
今日萧成润的行为让桐声心里一直上不去下不来,牵肠挂肚的不舒坦,眼下借着月色,她似忘了诸多顾忌,又问道:“那我若是不替你挡剑,你还救我吗?”
萧成润没有回答,呼吸平顺让人以为他是睡着了。
桐声哼了一声,翻身准备睡觉,却听他道:“应是会的。”
久攻不下的壁垒终于被她撬开了一道缝隙,本该开心的,可桐声却无端的闷了起来,她躺在萧成润身边不说话了。
却听萧成润又道:“不过以后不会了。”
“为什么!”好不容易撬开的缝隙又自己合上了,桐声心中顿时生出了火气。
“我的安危关系到的不只是我一人,还有我身后千百余效忠与我的人。”萧成润睁开了眼睛,看着在黑暗中辨不出颜色的床帐:“他们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我,我若有任性之举,弃他们于不顾,便是不信不义。”
“所以,啾啾。”萧成润将桐声放在外面的手放回了被褥中:“以后不要如此了。”
桐声将头往被子里埋了埋,低低嗯了一声,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态道:“你留着我这只雀精,便已经是任性之举了。”
萧成润笑了笑:“我不会更任性了。”
“我等着瞧。”桐声说着,再一次环住了萧成润的腰:“还有,我是小雀的时候喊我啾啾也就罢了,现在我都变成人了,你也不怕哪天旁人听去了起疑。”
桐声将头枕在他没受伤的左肩上,说出了最重要的一点:“而且啾啾啾啾的,难听死了,你快给我改个名字。”
萧成润想起那日从梧桐树下接住了她,她破壳而出时那声细嫩的鸣叫,不由道:“好听。”
“哪里好听。”桐声娇声道:“你快改吧。”
“桐声如何?”
桐声闻言一顿,这个名字分明是菩提给她取的,世间那么多字,怎地偏偏萧成润又选了这两个,她问道:“你为什么想起这个名字了?”
“鸣声啾啾。”萧成润仿佛又看到她倚在桐树枝上的样子:“而且你不是喜欢梧桐树吗,要不叫鸣梧?”
桐声犹豫片刻:“还是桐声吧。”
她说罢,兴冲冲的道:“你喊我一声。”
“睡吧。”
桐声不依:“喊嘛。”
萧成润启唇,终是从口中挤出那两个字:“桐声。”
“嗯!”桐声眼睛一弯,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萧成润听着她清脆的声音,唇角也跟着向上弯了弯。
桐声不闹腾了,却没有睡着,直到萧成润呼吸平稳起来,她才将手轻轻放在萧成润的胸口,隔着布料皮肤,感受着那有力的跳动,眼中的纠结之色一闪而逝。
随后她脑中被数不清的疑问填满了。
操控松柯杀她的是谁?
和那只狐狸有没有关系?
她死了又对谁有什么益处?
还有……
萧成润和菩提到底是什么关系?
菩提的话究竟能不能信?
就算萧成润甘愿献祭,她又真的能活着吗?
诸多疑问在桐声脑子里绕来绕去,直搞得她头疼欲裂,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正所谓距离产生美,活命要紧,桐声虽然不敢全然信奉此话,可却也不曾时时刻刻黏着萧成润,要不然不说萧成润,只她都要厌烦了。
她此刻正跟着小沙弥在寺中闲逛,逛了不久,却见前面草丛里趴着一只兔子,那只兔子见了她,顿时站了起来,两只耳朵也跟着抖动,让人看着就想去一把抓住。
桐声眸子一转,扯住了小沙弥的领子,小沙弥正在往前走,被她一扯险些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噎死,他停下脚步,便见桐声弯腰替他整理领子,动作温柔的仿佛刚刚扯他领子的不是她一样。
“小和尚呀,你想不想吃肉肉?”
小沙弥刚顺过来的气又被堵住了,他瞪圆了眼睛,给桐声留足了颜面,只重重念了一遍:“阿弥陀佛。”
意在提醒桐声此处是佛门,而他是侍奉佛祖的出家人。
“你不想吃吗?”桐声歪了歪头,全然不顾及他的提示,指向草丛中那只兔子:“你看那只兔子,又白又肥,毛色光华,吃起来肯定肥而不腻,紧而不柴,这种兔子,现杀现吃最好,也不用加许多佐料,只清水煮了,加点盐提味,便是鲜香无比。”
小沙弥咽了一下口水,又听桐声道:“想吃吗,想吃的话现在便去把它捉来,先拔了它的毛,再剥了它的皮,刨去内脏,往锅里一煮……”
小沙弥猛地摇头:“不……不想!”
他看了一眼草丛里的兔子,明明是白乎乎毛茸茸的,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剥了皮煮熟的样子,他顿觉自己道心不坚,只觉得六七年的斋饭白吃了,当下竟一改往日早熟懂事的模样,嚎啕出声,哭着找师父去了。
桐声在小沙弥的哭声中收起了脸上的笑,黑着脸朝那只兔子走过去,那只兔子却先发制人,跳起来狠狠往桐声膝盖上撞了一下,桐声纹丝不动,抓住兔子的耳朵把它拎起来:“好鸢扶,你还活着呢,我险些以为你让人煮了吃了。”

禽兽本能
“爹!”
只有桐声知道她叫的是什么,羽族出生后会将第一眼看到的当做父母,桐声本以为自己是个成熟的灵魂,这种事不会在她身上发生,却没想到再成熟的灵魂也压抑不住飞禽的本能。
她心如死灰,却忍不住往萧成润温热的掌心缩了缩。
萧成润见她刚刚极清越的“啾”了一声后,便缩成一团不再叫了,以为她是冷了,伸出另一只手罩在她头上,给她挡住了风,捧着她往屋中去。
松柯木然看着往日淡漠自持,衣不容尘的自家殿下托着一个丑兮兮脏乎乎的小东西,一阵风似的进了屋中,他抬步跟去是,只看到了一角翻飞的衣摆。
进了屋中只见萧成润已经用帕子将那小东西仔仔细细地包好了,萧成润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去给它准备个窝,暖和些。”
松柯动作很快,当桐声被放进铺了厚厚丝绒垫子的盒子中时,还亲昵地蹭了蹭萧成润的指尖,桐声对这只鸟身体本能的行为无力控制,默默地缩在盒子里反思。
她的目标很明确,留在萧成润身边,既然他不喜欢人,那就先变成鸟,沾到他的龙气,躲避雷劫,留得一命后,再慢慢图谋其他,却没有想到禽兽本性难违,给自己认了个爹。
那她以后的计划该怎么实施呀!
桐声愁得头疼,又难以抵抗幼鸟虚弱的体质,不知不觉的便睡了过去。
————
“殿下这麻雀长得倒是别致。”
幼鸟长得极快,不过十来日背上就长出了灰色的细羽,猛地一看确实挺像麻雀,桐声努力挥了挥翅膀,两把小扇子似的挥出璀璨流金,虽然小,但却也极为耀眼,让人无法忽视她翅膀下面一层金色的羽毛。
萧成润安抚地点了点她的头顶:“这小家伙气性大,最是听不得人家说它是麻雀。”
松辕在一旁点头附和:“前两天我就这么说了一嘴,它一爪子就给我挠出血了。”
松辕把他手上细细的几道血痂展示给景衡看:“别说,这么丁点大爪子倒厉害,真不知道是什么鸟。”
景衡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几道细的几乎看不到的血痂,打趣道:“真厉害,这么深的伤口得趴在上头才能看清楚吧。”
景衡是在打趣松辕,可同时也打击了桐声的自尊心,她扑棱着翅膀,想要给景衡也来一下子,翅膀还没扑棱起来,就让萧成润给握在了掌中。
桐声扭头,不满地冲萧成润叫了一声:“啾啾!”
景衡看着好笑,道:“头一次见殿下养爱宠,不知可取名了。”
萧成润顿了顿,发现自己还真忘了这茬,他摇头,却觉手上微微一痛,被桐声啄了一口,他惩罚似的轻敲了一下桐声的浅黄色的喙:“就叫啾啾吧。”
你才啾啾!你全家都啾啾!
桐声张口反驳:“啾啾啾啾!”
景衡见状道:“看来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桐声扭头瞪了景衡一眼,对这种看似道貌岸然,实则巧言媚上颠倒黑白的人深恶痛绝。
萧成润屈指理着桐声脖颈上细密的绒毛,唇角微勾:“你喜欢吗?”
不喜欢!
“啾啾啾!”桐声霍然回头,一双眼里充满了希翼。
萧成润点头,笑意柔和:“你喜欢就好。”
桐声失望至极,从萧成润掌心跳出去,跳回了自己窝里,留给萧成润一个毛绒绒的背影。
为了表达对这个名字的不满,桐声一整天没有搭理萧成润,等到第二天睁眼,萧成润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桐声看了一眼窗外渐渐聚起的劫云,挥开翅膀飞到了萧成润床上,心里只盼着萧成润快些回来,他走了这间屋子龙气稀薄,要是雷劫这时候下来定是要劈死她。
她现在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竟然不能化成人形了,她可不想死成一只毛还没长齐的烤鸟。
桐声提心吊胆地等到傍晚,却听到外面马蹄声和喊声一起传来,院子里洒扫的仆妇丢了扫帚,喃喃自语:“回来了,回来了……”
她说着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管活计了,抬腿就向外跑去。
“哎!”管事见仆妇跑了,只扬声喊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远,也没让人去拦,管事走到院子捡起扫帚,继续扫落叶,嘴里感叹道:“这仗可算打完了。”
桐声心中感叹这些人莫名其妙,随后漠不关心的收回视线,歪头理了理自己的毛,她心里想的是,萧成润应当也回来了吧,她应该不会被雷劈了。
萧成润直到晚上才回来,带了一身酒气,脸颊被酒气熏的微红,连带的人也难得有了些烟火气。
桐声念了萧成润一天,一见他进门就向他飞过去。
萧成润张开手接住她,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一把,便把她放下,转身去浴堂沐浴。
桐声想了他一天,还没沾够龙气,自然不会放过他,她飞到萧成润肩上,勾住了他的衣服:“啾啾!”
萧成润侧首看向她,语调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下去,我去沐浴,听话。”
桐声被他吐息间的酒气熏得晕乎乎的,竟然真乖乖松了爪子,等她回过神来后,萧成润已经迈出了房门。
她瞄了一眼盘旋在远处的劫云,清醒过来,挥开翅膀跟了上去。
“都出去吧。”
婢女们闻言,放下衣衫巾子等物,对萧成润矮身一福后躬身退了出去。
萧成润沐浴就寝时向来不喜欢有人侍奉,听到关门声,才开始宽衣解带,当他的手放在衣带上时,却觉身后有异,他神色一冷,回头看去,却正对上两只黑黝黝的眼睛。
看着那只站在屏风上的小雀,萧成润眼中冷色渐消,化作一抹无奈:“你怎么进来了。”
他说着,走到屏风下对桐声伸出手:“下来。”
桐声展翅落在他手心,却见他转了个弯捧着她往门边走,桐声察觉出萧成润的意图,抓住萧成润的袖子不肯走:“啾啾!”
萧成润停住脚步,无奈道:“当心打湿了你的羽毛。”
桐声摇头,表示无妨。
萧成润见桐声意态坚决,只得问道:“你是雄是雌?”
为什么问这个?
桐声歪头,一脸疑惑:“啾?”
“若是雌鸟,你便不能留下来,这于礼不合。”萧成润说着,回想起怎么区分公猫母猫,拨开桐声的尾羽准备辨一辨。
桐声莫名其妙被调了个个,本来还在奇怪萧成润在做什么,随即就感到屁股发凉,作为一只成了精有羞耻心的鸟,她身上的毛顿时就炸起来了,挥开翅膀一溜烟飞到屏风上。
混蛋!淫贼!
她气势汹汹地拿翅膀指着萧成润,嘴里吐出一串:“啾啾啾啾!”
因为语言不通,桐声的喝骂没有对萧成润造成一点伤害,反而她头上一重,被盖上了一块帕子。
桐声本来不想看萧成润脱了衣服的样子,萧成润的行为却彻底激起了她的叛逆心,她的翅膀抖呀抖,终于把帕子抖掉了。
入眼时一室水汽,萧成润坐在浴桶里,水雾朦胧间,桐声只看到了一截肩膀。
嗯,挺白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
桐声暗道人类矫情,却见萧成润睁开了眼睛向她看来。
她在萧成润张口前先一步转回身去,留给他一个居高临下的背影,以示她对他的躯体没有任何意思。
萧成润看着桐声的背影,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没过多久就穿戴整齐,开门离开了浴堂,临走前还不忘把站在屏风上的小雀拎起来,惩罚似的点了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萧成润沐浴后身上入股暖烘烘的气息,桐声很喜欢,往他袖中埋了埋头。
“常安他娘这些日子应当不会回来了,她的活你先接着吧,明天我看看再调两个人过来,也到秋天,一眨眼的功夫叶子就掉一地,万不可让王爷见了那枯枝败叶的坏了心情。”
浴堂后是十余步有一个月洞门,门后有一排厢房,在院中侍奉的仆从多住在那里,此时管事的声音正是从月洞门后传来。
“好。”那仆妇答应后又道:“这仗打完了,常安也是杀过叛军立了功的人,往后常安他娘有福气咯。”
“有什么福气。”掌事叹了一口气:“是打赢了,可常安人也没了,常安他娘当场就哭晕了,还是她家邻居知道她现在伺候王爷,怕她儿子没了自个还要再被打一通板子,跑来给我递了话。”
仆妇原本有些含酸的语气顿时降了一个调,怜悯地感叹道:“命呀,可怜常安他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没等享一天子孙福,儿子就没了。”
“谁说不是呢。”管事道:“要我说,不打仗这些事就都没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随后吱呀两声开门声,应是管事和那仆妇各自进屋歇着了。
四周静了下来,萧成润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桐声又从萧成润袖子里把头拱出来,抬头看去,月光照在萧成润的脸上,映出冷玉一般的颜色。
桐声感觉萧成润不太开心,她飞到萧成润肩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
萧成润垂眸看了她一眼,抚了抚她光滑的羽毛,抬步往前走去。
桐声立在萧成润肩上,抬头看向天上弯弯的月牙,当精怪难,当人也难,还是当神仙好。
只是按那个假神仙说的做,她又真的能成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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