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时候,我会认字,认得三千个汉字。
其实我还会写作文,会说英语,会阿基米德原理。
我最冒险的尝试。
是大姐在村口,就着光写作业的时候。
我对着她的语文课本念了一首《观沧海》。
吃过晚饭的人唰一下朝我看过来。
我操着一口奶声奶气的乡音,再看把你们眼珠子都挖了。
我从街坊邻居那里得到恶意,就像是每天吃饭那么寻常。
作为家里的第九个女儿,人人都觉得我是天降灾星。
此刻我的脖子上仍戴着狗链,动起来哗哗作响。
我爸说,家里缺条狗,我不死就只能当狗。
这是我生来为女的耻辱证明。
家里想要个儿子,是为了儿女双全。
我是拦路虎。
是没还完的债。
是偏不让人如意的恶鬼。
而这件事情之后,我妈带着我上街,进了卖豆腐的老罗家。
以前我打她门前过,她拿个锅铲撵着我赶,尖嘴利舌地骂我扫把星、晦气。
现在,她装一块豆腐对我瞟三瞟。
临了我妈抬脚要走。
她扯住我妈的衣袖,问:你这幺崽,以后读书不?
我抢先骂:死婆子,关你屁事。
她变了脸色,呸呸两口,一只贱蹄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然后我不止念《观沧海》了。
我在村口背《论语》,默写《离骚》。
一个半人高的小孩,路都走不稳,牙齿刚长齐。
握着笔却把字写得稳稳当当。
村里人大多没什么文化,只认得基本的字。
喳喳叫唤。
这小九妹瞎写个啥,鬼画符的字,看都看不懂。
老费家的儿子,是村里唯一考了大学的,他围过来,看清楚了,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
舌头像打了结。
这……这!!!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你才三岁吧?
你是不是才三岁!